太阳狠狠地晒了几日后,连着几天都是绵绵阴雨不绝,好不容易等老天爷晴下,都已到了六月中旬,天气愈加的往炎热趋势发展。
因着今日是林淑妃病愈出山的第一日,孙皇后便多留众人说了会儿话,等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变得火辣辣的了。
退出凤仪宫时,林淑妃依然走在最前面,就算她这段因养病而不在后-宫行走,但她的地位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其他嫔妃包括英妃也没有敢越过她去,待她坐上肩舆离开后,众人才三三两两的散开。
傅昭仪在绵雨的那几天染了风邪,所以今日就请了病假没来请安,于瑾瑢也不想与对她甚有敌意徐美人一起回去,也不愿与那些又要躲着太阳,便领着雪芝寻了一条御花园里较为清冷的路走,以为能安稳些,哪知,没走几步,她就碰到了她非常不愿碰见的人。
“于……祯容华,真是巧,在这儿也能碰到。”姚婕妤见于瑾瑢走来,怔了下,随后便露出一抹笑意,看起来却是有些不怀好意。
姚婕妤身侧,郭充仪一身蓝色宫装站在花丛旁,看起来雍容华贵不已。
于瑾瑢知道姚婕妤不是个好相与的,但对郭充仪却不了解,前任与这位充仪娘娘没有过交集,知之甚少,更何况她这个冒牌货。
“充仪娘娘安好,姚婕妤安好。”见躲不过,于瑾瑢只有硬起头皮上前去行礼。
“祯容华?”郭充仪高抬下颚,斜着眼睛打量这位新晋的后-宫新宠,话说,她还从来没有把这祯容华放在眼里,虽说她的家世比不过文成伯这样带爵位的勋贵,但她是当今皇上的潜邸旧人,比起这些新入宫的嫔妃而言,她觉得她与皇上之间总要多些不一样的情分。
更何况,她还听说,这于氏在家里并不得文成伯夫人和世子夫人的欢心,好像连入宫都是被迫的,这样的人,身份高贵些又怎样,有娘家也等于没娘家,怎么能让她这样高高在上的充仪娘娘放下身段,何况,她也不是郑妃那等小气量的。
“起来吧!”郭充仪轻蔑的挑了挑唇角,移开视线。
”谢充仪娘娘。”于瑾瑢恭恭敬敬的起身,她不想惹这位郭充仪,也不想巴结,何况一旁还有站着姚婕妤这个不定因素,所以她想能撤还是早点撤为妙,“充仪娘娘,姚婕妤,嫔妾院里还有些事情需待处理,嫔妾就先告退了。”
郭充仪对于她的话不可置否,倒是姚婕妤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道:“刚才还看见祯妹妹逛园子逛得悠闲,怎么一碰到我和充仪娘娘就有事了,不会是你觉着自己得了宠,就看不起充仪娘娘和我吧?”
“充仪娘娘、姚婕妤明鉴,嫔妾不敢。”于瑾瑢在心里喊了一声“糟”,这姚婕妤果然是个喜欢没事找茬儿的,居然想借郭充仪的势来对付自己,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她了,这么紧咬不放。
见于瑾瑢认错认得及时,态度也端正,本来已有些微微色变的郭充仪再度恢复雍容的仪态,撇头看御花园里的美景。
夏季,御花园里的各种花都开得格外娇嫩欲滴、颜色鲜艳的,要么含苞欲放,要么花团锦簇,竟没有一朵是枯萎了的,看着这些娇嫩的花,郭充仪不由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就好似那些已看不见的枯萎的花,随着年华老去、恩宠不再,心里忽觉一阵烦躁,看着眼前的美景竟也觉刺眼无比。
“祯容华,”郭充仪转过头,声音有些冷,“听闻文成伯府的家教甚严,怎么把你这嫡出大小姐教得这般没有规矩,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娘娘明鉴,嫔妾不敢如此。”于瑾瑢的心头凉了凉,她不知道她又是那句话说错了,惹到这位充仪娘娘不悦;虽说这郭充仪已不受宠,但人家毕竟资历位分摆在那儿,她不过一个小小容华,就算吃了亏恐怕也只能忍着,真是倒霉,早知道出门前先看看黄历,看自己今天是不是出门不利。
“果真是个没规矩的,充仪娘娘这是在教你,还不快跪下!”之前看郭充仪转开头,姚婕妤还以为挑拨不成,没想到峰回路转了,见此情形,她顿时来了精神,声色俱厉的指着于瑾瑢喝道。
对于这等狐假虎威之人,于瑾瑢真心一巴掌给她扇过去,但是现在不行,她惹不起郭充仪,所以,对姚婕妤她也只有忍着。
看着于瑾瑢乖乖跪在地上,郭充仪心底生出一阵得意,只是瞧着那年轻貌美、娇嫩水润的容颜,她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皇上新宠是吗?年轻貌美是吗?哼!
望了望越升越高的太阳,光芒刺眼又热辣,她忽然心生一计,抽出帕子压了压鬓角,缓缓说道:“要学好规矩不是一蹴而就的,祯容华,你现在就先这里跪两个时辰吧,等你跪得好了,改日本宫再教你其它的。”
说罢,郭充仪领着自己的仪仗,扬长而去。
姚婕妤得意洋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于瑾瑢,凑过来小声说道:“祯妹妹可要好好跪着,能得郭充仪亲自教导规矩,可是一个天大的荣幸。”说完,她哈哈一笑的扶着宫女的手,也跟着郭充仪仪仗之后离开。
的确是个天大的“荣幸”,我也会好好的记得这个“荣幸”!
于瑾瑢看着郭充仪和姚婕妤渐渐远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
“小主,”身后的雪芝担忧的唤了一声,作为于瑾瑢的宫女,于瑾瑢跪着,她自然也要陪着跪,想起来,雪芝也觉得无辜,她和小主好好的走着路,还尽挑偏僻些的走,没想到就这样她们也能被人找上门的刁难,“您还好吗?”
“我没事。”于瑾瑢安慰了雪芝一声,只是想到还要跪两个时辰,看着膝盖下的青石板,她又叹了一口气,膝盖好受罪,她不会就因为这个而得膝关节炎吧!
第二天起床,于瑾瑢只觉膝盖如针扎般的难受,纵使昨天她已经让露菊领着小宫女用热帕子把淤血揉开,但今天她的双膝依然是青紫青紫的,在白嫩皮肤上,看起来甚是吓人。
“小主,您还站得起来吗?”露菊扶着于瑾瑢起身,见于瑾瑢双腿在打颤儿,声音都带了哭腔,“从小到大您就没受过这样的罪,您又没得罪过郭充仪,她怎么这样罚您?”
“露菊,慎言!”于瑾瑢瞪了她一眼,又扶着她的手走了几步后,觉得差不多适应了,才又说道,“好了,没事了,快些给我更衣梳洗,别耽误去给皇后请安的时间。”
“是。”露菊本来还想劝自家小主报病不去请安的,但看小主似乎没有这意思,她也就没敢说出来找骂。
膝盖连痛了好几天,才好些,让于瑾瑢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接到郭充仪的召唤,要她去宜春宫学规矩。
在御花园那一次也就罢了,于瑾瑢真想不到,这郭充仪还当真想要继续教自己“规矩”,难道她就不怕皇上发现?还是说,她觉得,她已经有资格代表皇后教导后-宫嫔妃了?这话,恐怕就是林淑妃也不敢说吧!
但是,对于郭充仪的召唤,于瑾瑢作为一个只有五品的容华是没有资格拒绝的,所以就算知道郭充仪要为难自己,她也只有乖乖听话,这就是时势逼人。
在郭充仪的宜春宫,她无可奈何的又跪了两个时辰,等到最后站起来的时候,膝盖都已经直不了了,坚持回到撷芳斋,她已然浑身湿透,不是热的,而是痛的。
于瑾瑢晚饭也没心情吃,洗了个澡就躺到了床上,然后两个小宫女在旁边给她揉膝盖,痛得她嘶嘶嘶的叫个不停,浑身的神经和肌肉都绷紧了。
待揉完膝盖,松懈下来,她只觉疲惫不堪,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已经又是第二天清晨。
雪芝过来服侍她起床,咬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人好不心焦。
“雪芝,你有话就说,嘴张了一半儿又闭上算什么意思?”于瑾瑢被她的模样弄得郁闷无比,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主……”雪芝又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她才下定决心,“昨晚您睡了之后,皇上来过了。”
什么?于瑾瑢大吃一惊,她睡过去了这事儿她是半点印象也没有,没接驾,这下应该要算御前失仪了吧!
她正想说“皇上来了,你们怎么不叫醒我”时,雪芝接着又道:“露菊没忍住,就把您与郭充仪、姚婕妤刁难您的事告诉了皇上,皇上看了看您的伤,也没有说话就走了。”
雪芝的声音越说越低,把于瑾瑢听得是心拔凉拔凉的。
她肯定是要告状的,郭充仪把她搞得这么惨,她怎么着也要把这口气给捋顺了,否则心结难平,郭充仪说不得还要变本加厉,有些事可以忍,可有些事是绝不能忍的。
但是,现在,雪芝告诉她,皇上已经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把她所有的计划打乱了好不好,告状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这下要怎么收场?
还有,皇上陛下,您怎么也没说句话就走了,好歹您给嫔妾留个意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