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瑾瑢的爷爷是个很有才的人,奶奶是个很有才的人,外公是个很有才的人,外婆是个很有才的人,老爸是个很有才的人,老妈也是个很有才的人,换句话来说,就是她全家都是很有才的人,只有,她除外。
作为这样一个才三代,这样一个从正能量家庭完全逆生长出的奇葩孩子,于瑾瑢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混吃等死,最大的励志就是成为纯粹吃货。
老天爷对她这种完全不符合自然规律的成长结果,表示非常的惨目忍睹,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着她嘴馋出去吃夜宵的机会,老天爷一个天雷劈下来,华丽丽的让她魂穿了。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宣徽六年二月,这个冬天从去年延续到今年,又冷又长。
中宫凤仪宫,和殿外的银装素裹不同,殿中一片温暖和谐,各色妃嫔或娇或媚或美或柔,气质优雅、言笑晏晏的互相恭维着,气氛祥和。
妃嫔队伍的尾巴,于瑾瑢瑟缩的坐在门口当风口的位置,手里抱着已没有多少热气的暖炉,只觉殿中的温暖欢笑离她很远很远,轻轻的跺了跺已经快冻僵的脚,她呵出一口白气。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天,她也生病了三天,如今才算“大病初愈”,第一次来参加皇后娘娘主持的每日后-宫早间大会。
对于初次参会的于瑾瑢,这次大会给她留下的深刻印象只有一个,凤仪宫主殿当风口的位置太冷了,她严重怀疑,蹲门口的那个小太监绝对是故意放风进来的。
前一世,于瑾瑢最怕的事情之一就是冷,所以懒散的她,几乎一个冬天都缩在空调室里冬眠。
但看现在的情况,她想冬眠是肯定不行的,来到这的三天,她结合前任留下的记忆和周围的环境,对自己现状只用了一句词就全部概括,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于瑾瑢在内心深处,无数次的大骂贼老天不厚道,还有她那中等偏下的位分,才人?老天爷是在讽刺她吗?
无忧无虑幸福了二十三年,如今惨遭滑铁卢,作为刚出大学这座象牙塔,职场起点就是混后-宫刷皇帝的孩纸,于瑾瑢不得不开始思考今后的人生。
总结前一世看诸多宫斗剧的经验,她得出了一个自觉还算合理的结论。
在这个女人比花多、大家吃饱了饭没事干、只能围着一个男人挖空心思互掐的地方,前任因为自命清高、位分低、入宫已逾半年多无宠又矫情的四点主要原因看来,被秒成灰灰只是时间问题!
如今,前任终于被秒得血量空槽驾鹤西去,而她稀里糊涂被贼老天坑得顺势补上,成为了这个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于才人。
于瑾瑢觉得,在这样先天条件自动缺陷的情况下,她要在后-宫这个凶险的地方过上混吃等死的日子,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时辰不早了,眼看这天儿又暗了几分,说不得什么时候雪又下大了,本宫也不留你们,都快些回去吧!”
坐在正中央、端庄贤惠、笑得如观音菩萨的皇后娘娘发了话,嫔妃皆起身谢恩。
于瑾瑢什么都慢半拍,只有读书时对老师在下课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反应最为灵敏,所以,皇后娘娘的最后这句话也迅速勾起了她的条件反射,一边迎合大部队起身恭送皇后,她一边感叹:这又冷又饿的大早晨终于熬过去了。
恭送完皇后,还要继续蹲着恭送那些位分比自己高的妃嫔们先走,于瑾瑢只觉那冻僵的脚已经硬得没多少知觉,心里不由又泪了几分,位分低的孩子就是苦。
好不容易把该送走的都送走完了,于瑾瑢慢慢站直身子穿好斗篷,还未动身,本同站在她身旁的那几个八品选侍、九品采女被身边的宫女伺候着穿好斗篷,竟不理会她转身就走,只留了几个黑黝黝的后脑勺当背景。
“小主你看,这些人好没规矩,她们应该恭送你的。”露菊跺着脚,一脸忿忿的说道。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这种情况在前任的记忆里经常发生。
于瑾瑢瞥了一眼,没有理会,继续低头系好脖子上的带子后,才悠悠吐出两个字:“走吧!”
“恭送于才人!”门角边传来一个弱弱细细的声音,于瑾瑢咦了一声,转头看去,终于看清那个站在门角边阴影里的瘦小女子,采女柳溪儿。
话说柳采女与于才人也是同一届秀女,只是柳采女混得比于才人还差,于才人至少在第一个月的还侍过一次寝,而柳采女却是一次也没有。
当然,从无宠角度看来,她们二人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来到这里三天,于瑾瑢难得的生出一丝惺惺相惜,拉了拉斗篷:“柳姐姐,现在只剩我们两人,不如一起走吧!”
“当不得姐姐之称,于才人若不嫌就叫嫔妾溪儿吧!”柳采女意外的抬眸看了于才人一眼,她想不到,这个原本看着木讷却又有些文人傲气的于才人,怎会突然跟她打起招呼了?
雪花比之前飘得更大了,早晨才打扫出来的甬道已经再次铺上一层半指厚的雪,走在上面就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
“听说于姐姐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可大好了?”柳溪儿抬起隐藏在帽子下的小脸,目光里带着征询。
于瑾瑢随意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才发现,这个看起来又瘦又小的柳采女长得也是五官精致,当然,选进皇宫的女子又有谁是丑的,只是这么年轻就被埋没在皇宫里实在是浪费!
“已经好多了,多谢溪儿妹妹关心。”于瑾瑢笑答道,望了望天,“这雪越下越大,我记得溪儿妹妹是住在储秀宫月笼阁,那里可有些远。”
“是,远是远了点,但清净,倒也不错。”柳溪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于瑾瑢有些讶异,这么年纪轻轻的女子会喜欢清净?
二人默默走了一段路,走到一个分岔口,于瑾瑢停下脚步:“我要到了,余下的路溪儿妹妹自己小心。”
柳溪儿也停下,福了个身:“恭送于姐姐。”
于瑾瑢不再多言的走入一条岔路,柳溪儿微抬起头,疑惑的又看了一眼她远去的背影,才转身领着她的宫女走向另一条岔路。
于瑾瑢的寝宫位于临近御花园的鱼泉宫撷芳斋,宫主位为生育了大公主的傅昭仪,傅昭仪身体不好,这个冬天直接病倒在床,被皇后免了请安。
与于瑾瑢同住鱼泉宫的还有一位金禧阁的徐美人,徐美人算受宠的,皇帝每次到鱼泉宫来看傅昭仪和大公主,若是留宿,多歇在徐美人那儿。
这也算是前任不懂事说话不经大脑造的孽,惹了傅昭仪厌恶,所以才间接的帮助了徐美人得宠,怨不得谁。
于瑾瑢这边刚踏进屋子,外面的鹅毛大雪就飘了下来,雪芝匆匆迎上来拿着掸子给她弹身上的雪花。
“小主冻坏了吧,快些进来,早晨小路子去尚舍局要了半篓子银碳,正点着,屋子里可暖和了。”
“可又是要去帮着那群尚舍局的懒鬼扫雪?”于瑾瑢回头问了一句,解下斗篷递给随后跟进来的露菊,一边向屋里走一边接着说,“告诉小路子别去受这个罪了,我可就他一个太监,累坏了怎么办?”
雪芝愣了愣,自从三天前醒来,小主就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似乎……更开朗了些。
前面于瑾瑢已经在椅子上坐下,她迅速回神,提起炭炉上的壶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小路子这不是担心您大病初愈身体虚嘛,小主放心,小路子身体好着呢!”
于瑾瑢捧着热杯子,心里感动不已,前任没给于瑾瑢留下什么,就留下这三个忠心耿耿的奴才了。
据于瑾瑢所知,雪芝和露菊是前任从家里带进来的,自然忠心;而小路子本是逃荒入京的,因家中贫困、母亲病重才无奈入宫,哪知混得不如意,连他母亲病逝时的棺材本都拿不出来,前任也是心地善良的,顺便帮了个忙,就这样收拢了小路子,这应该算是个宫廷版的卖身葬母!
吃过尚食局送过来的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午饭后,随遇而安的于瑾瑢正舒服的捧着肚子准备午睡片刻,虽然担忧此时现状的她终于有了上进之心,但这样一个冷死人不偿命的天气,她还是决定先不急去御花园搔首弄姿勾-引皇帝。
这边她刚躺床上还未睡下,屋外露菊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喘着粗气说道:“小主,您还记得香萃吧,奴婢刚得到消息,那个没良心的竟然跟了李选侍。”
“李选侍?可是当初郑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晴思?”雪芝吃了一惊,“她是半个月前才被封为采女的吧!”
露菊头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昨晚晋的选侍。”
“怪道今天请安的时候没见着这位李选侍。”于瑾瑢摸了摸下巴,有些惋惜,“郑妃娘娘年纪大了,为了固宠,对她也算良苦用心,只可惜她似乎不怎么珍惜。”
“小主,您什么意思?”露菊满脸迷茫,雪芝怔了下后倒是开始皱眉沉思。
于瑾瑢看着这二人,终于感受到自己的思想也有高度了,她是不思上进,但不是傻子,宫斗剧有云,恃宠而骄,不会长久。
露菊迷茫半天也没有头绪,懒得再想,哼了一声,继续愤愤不平:“那个香萃运气怎么这么好,当初要不是她值夜时忘了关窗户,害小主大病一场险些丢了命这才被被逐出撷芳斋,没想到她转头就跟了风头正盛的李选侍,不行,小主,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李选侍,让她不要被香萃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
人家李选侍是跟着郑妃混的,会不知道这事?要你去说?
于瑾瑢白了露菊一眼:“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运气好也是人家的运气,你管好我们自己就行了,这么冷的天不在屋子里好好待着,到处乱跑什么跑,可别浪费了小路子辛苦赚回来的银碳。”
露菊被于瑾瑢一顿批,有些委屈的缩着脖子躲到一旁。
眯起眼睛,于瑾瑢又道:“雪芝,待会儿小路子回来,你让他也别待在屋子外了,到外屋,把炭盆移出去,让他也暖和暖和,等晚上,我们主仆四人再一起烤。”
“是,小主!”雪芝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