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你怎么样?”陆倾安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
陆倾安从怀中掏出火折子,顿时暗无天日的暗穴出现了光亮。李仙崖伸手探了探柳濡霖的鼻息,长舒一口气。
良久,昏迷过去的柳濡霖才逐渐睁开了双眼,醒来后的柳濡霖发现四周光线十分昏暗,不禁疑问道:“木头,这是黑天了吗?我们在那儿?”
李仙崖苦笑一声,“你忘了吗?我们还在猛虎堂总舵。”
柳濡霖大悟道:“对,我想起来了,我们好像掉进密道里了。”
“不是密道。”陆倾安观察四周摇头叹气道:“这是陷阱,是猛虎堂用来埋伏仇敌的陷阱。”
“太卑鄙了!”梁震按着嗡嗡作响的脑袋,愤愤地说道。
“啊!”柳濡霖突然尖叫着跳开,指着地上一具枯骨叫道:“这是什么?”
陆倾安将火折子凑过来,可以看到这是一件包裹着破衣的黑色枯骨,看样子有些年头,枯骨旁,还有一柄残缺的破刀。
“应该是被猛虎堂害死的仇家吧。”陆倾安面不改色,突然注意到墙壁上有看不清的物件,便走了过去。
“小安子,你别走那么远,我怕黑。”
陆倾安笑道:“不用怕,我们有油灯了。”
四周墙壁上果然挂着几盏小小的壁灯,灯管里的灯油虽然历经沧桑,但总算没有干涸,陆倾安用火折子一一点亮,暗穴顿时变得亮堂堂起来。
四人这才注意到,暗穴四面的墙壁上,似乎有斑驳不清的壁画,角落里,各有一具枯骨。枯骨上的衣服早因岁月侵蚀变得面目全非,尸首的身份自然也无法辨别,只是他们所用的兵刃却千差万别,有长剑,有戒刀,有短棍,有软鞭……
陆倾安自嘲地笑了,“没有人会这么贴心,在陷阱里留着油灯。我错了,这不应该是陷阱,这是墓穴。”
李仙崖抬头向上望去,上面的洞口不知有多高,且已被封死。李仙崖一跃而起,在通往上方洞口的四壁上来回借力想往上看看,结果一脚踩到上面的墙壁上,几乎一个趔趄滑了下来。
李仙崖无奈地说道:“或许仇天虎就是将这原来的墓穴改造成了陷阱,上面涂满了桐油,即使轻功再好,也很难爬到上面,何况洞口已被封得死死的。”
“那怎么办?我们会一直困在这里吗?”柳濡霖的声音不禁有些担忧。
“别慌,我们找找看,既是墓穴,总会有出口。”陆倾安安慰道。
从被困便一直沉默的梁震突然开口道:“柳姑娘,看外面那心狠毒辣的女子的作风,怕是巫雨垌的人吧。她是你堂姐,如此说来,你也来自巫雨垌?你也会使那惨绝人寰的御蛊术?”
柳濡霖微微一怔,点头微笑道:“是啊,堂姐会的我都会呢,不比她差多少。”
梁震一听,看柳濡霖的目光顿时变得警惕起来,甚至带了些敌意。
“怎么,你害怕了?”柳濡霖娇艳一笑,一双大眼直勾勾地望着高大强壮手持天王棍的梁震,“若是担心我给你也下蛊,你大可以直说嘛。”
“你……”梁震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仙崖淡淡地说了一句,“霖儿不是那样的人。”
“那可说不准哦。”柳濡霖冷笑一声,“我们巫雨垌,使人痛苦地死去的方式有上千种,有太多是你们不知道的呢,你说呢小安子?”
陆倾安一直在观察墙壁上的壁画,突然被叫到不由得一愣。
“啊!柳姑娘,何事?”
“你接近我和二爷爷,真的不是来监视我们的?当年你师父逼我们留在巴陵,又是在担心些什么?”
陆倾安的脸色微变,低头不语。
“怎么?被我说中了?”
“大哥……你?”李仙崖满脸疑惑。
顷刻后,陆倾安抬起头来对柳濡霖说道:“柳姑娘,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恶意。”
李仙崖一头雾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兄,你是丐帮年青一代的杰出弟子,将来的‘丐侠’,难道对这些江湖佚事真的一概不知?”
李仙崖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自幼闭关,久不见世面。”
“难怪。”梁震点头道:“那让我给你普及一下可好?”
李仙崖点点头。
“我虽说是天雷阁外门弟子,但我的恩师外门长老白廖琒却对我说过,当今世上,有四个门派是不为世人所见的。一个被剧毒环绕,外人永远寻不到踪迹;一个是只存在于传说;一个是已经逝去,尸体也被烧成了灰烬;还有一个,永远生活在影子中,见不得阳光。江湖上一直有传闻,如果见到这些人,绝对会成为尸体,所以这四个门派永远不会为人所见。”
李仙崖好奇地问道:“分别是哪四个宗门?”
陆倾安接话道:“巫雨垌,鬼谷派,修罗教,影堂。”
梁震点头道:“正是,其中巫雨垌的手段你已经见识过了,而魔教的大名你肯定也知道吧。魔教自称‘修罗’,其行径触目惊心,罄竹难书,好在已被各门各派组成的武林盟诛灭。”
“影堂是?”
“一个生活在阴暗面,各方精锐杀手刺客云集的雇佣组织,从没有人能见过影堂杀手的真面目。传闻许多声名显赫的武林前辈离奇逝世皆是他们的杰作,影堂还接活刺杀朝廷的达官贵人,将领,听说影堂的杀手从来没有失手的纪录,其中包括我朝的先皇。”
“连皇帝也……”李仙崖震惊道:“猛虎堂不也是个杀手组织吗?”
“和影堂相比,那真如滴水与海洋。”
李仙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而鬼谷派,胡兄你肯定也比较熟悉了。”
李仙崖一愣,有些结巴地问道:“为……为何?”
梁震挠挠头,低声说道:“一月前巴山剑派,空林派,金刀门,孔雀山庄,罗汉门被灭门后,便是你们丐帮弟子奔走相告,将鬼谷这个名字传到中陆各地的啊!本来关于鬼谷是否真的存在,都是个迷,要不怎么叫做存在于传说中的宗门呢。很多人都认为鬼谷派只是世人杜撰出来的一个门派,直到一月前,那五派在一夜之间被鬼谷派弟子灭门,人们这才相信了鬼谷派的存在。”
李仙崖神情呆滞地点点头。
柳濡霖突然向梁震质问道:“所以这些见不得光的宗门都是一丘之貉,我这个来自巫雨垌的小女子也必定是个小妖女对吗?”
梁震叹气道:“柳姑娘,我无意冒犯,但是巫雨垌等四个宗门,向来不会出现在江湖上公开露面。此时,贵派那位名叫柳凝兰的妖女,竟用蛊术把活人变成傀儡,此等行径,与魔教何异?”
“想不到你对巫雨垌还蛮了解的嘛。”
“我当然得清楚了!”梁震突然大叫道,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声音变得颤抖,“一个半月前,我的族人为守护天王棍,被外敌残忍地杀害,连尸身也被说不出名的剧毒腐烂,师父曾怀疑过,十之八九,就是巫雨垌的手笔!”
柳濡霖颤抖着说道:“她是她,我是我。”
“烦请柳姑娘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在此。”
柳濡霖冷冷地说道:“我要是不说呢。”
梁震摇头苦笑,指指李仙崖说道:“我远不是这位胡爷的对手,再说我们被困于此,生路渺茫,俺梁震活到现在,权当死过了,还谈什么如何呢。”
“梁兄。你远没有你看上去的那么憨嘛。”一直背对三人凝视壁画的陆倾安突然开口道:“你因家族被屠杀感到悲痛不平,我们理解,望你不要以偏概全,迁怒于无辜之人。”
“别见怪,俺梁震是个粗人,但我不傻,况且我对这些门派略知一二。”
陆倾安点点头,伸手抚摸着壁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柳濡霖怒视着他,大声说道:“陆倾安,你又有什么高见?监视到今天,可有什么进展?”
陆倾安转身,摇头叹气,“柳姑娘,不要误会,我从没有非分之想,关于你说的监视,我坦白,确是我师父嘱咐过的。但我真的不知道恩师为什么对柳老前辈有那么大的戒心,并如此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柳濡霖冷笑数声,“所以跟丢了我二爷爷,你很失望吧。”
“抱歉。”陆倾安低着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是因为我的剑注意到我,从而猜到我师父是谁的吗?”
“小剑仙,如此大名,在你们内阁,都快传疯了吧。”
“什么小剑仙?”李仙崖一脸茫然。
柳濡霖苦笑道:“木头,你这个结义大哥,可是琅琊剑阁百年难遇的人才,藏在内阁深院的宝贝疙瘩,琅琊剑阁潇湘剑仙的单传弟子。”
“大哥?”
陆倾安面如土灰,“对不住二弟,我瞒了你,我没有被逐出宗门,你我初次相见之时我阻拦你,并非路见不平,也是奉了家师之命。”
李仙崖感到整个身体似乎都变得僵硬,他颤颤巍巍地说道:“那这一切,都是假的了,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
“没有!”陆倾安大声喊道:“二弟,我是真心将你视作兄弟,我与你结义,我所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李仙崖不语,他的脸颊微微抽搐,他缓慢向后倒退,那双明亮的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
“木头~”柳濡霖怜爱地看着他,肠子都悔青了,“我不是说他是虚情假意之人,我只是说他有所隐瞒。”
李仙崖没有答话,心中澎湃无比。
柳濡霖见状,一种无力感涌遍全身,她再也站立不住,蹲在地上,无声地流着泪。
“霖儿?”李仙崖见柳濡霖突然抱头蹲下,被她吓到,着急地问道。
柳濡霖想到心中那些不为人所知的委屈,听到李仙崖的声音突然哇的一下哭了出来,她这一哭,李仙崖的心顿时软了下来。
连梁震都难为情地凑了过来,想到柳濡霖虽是巫雨垌的人,却并不像什么坏人,也没做什么坏事,反而是与柳凝兰针锋相对,莫非真是自己再一次地鲁莽了?
他想说些什么表示歉意,却不知怎么开口,酝酿许久终于憋出一句“柳姑娘,俺梁震就是个莽汉,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柳濡霖弓着身子,抱着小脑瓜使劲地摇摇头。
“柳姑娘,就算只为了我二弟,我也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一些事我瞒了你,请你原谅。”陆倾安一边温声说着,时不时地望一下李仙崖,眼中满是愧意。
“二弟,原谅我一些事没有告诉你,我的确是事出有因,你我是兄弟,我不会害你的,你容我之后慢慢跟你解释。”
李仙崖想到陆倾安终究是救过自己的命,毕竟结拜一场,不该生出如此多的嫌隙,也向他微微颔首,以示和好。
陆倾安兴奋之情顿时溢于言表,压在他心口的紧张也去了一半。
“好了,你们三个大男人这么围着我,害不害臊?”柳濡霖停止了哭泣,见李仙崖与陆倾安重归于好,心中心酸顿消。
她掏出了散发着兰香的淡黄色手帕擦去脸颊的泪水,笑着说道:“我是饿得难受,哭一会儿都不行吗?”
三人相视而笑,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还身陷绝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