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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青锋

禁制解开,人群喧嚷着四散奔逃,被压制在方寸间的浓郁妖气也失去了控制四散开来,随着妖气的扩散,城主府里数道光柱先后从各个方位亮起,数道身影闪着流光从城主府的院墙内越出,其中一道闪着白光的身影落地之后一刻不停,径直朝轻摇折扇的面具男子扑了过去。

男子佁然不动,白狐面具下如刀锋般锐利的眸子只斜睨了那白光一眼,刚才还气势汹汹意欲直斩强敌的白色身影竟是硬生生的折了方向,以面具男子为中心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身影在城主府后门前停下,白光散去,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臂弯里夹着那名白发少女,凝重的看着眼前优哉游哉的面具男子。老者将少女放下,用灵气仔细检查了下少女的身体状况,确定少女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后才长输了口气。

老者身旁一个面带煞气的汉子刚刚站定,眼见小姐面色煞白,想也不想,提刀刚要上前却被白发老者伸手拦了下来,汉子不明就里的看向老者,却收到一个极其严厉的眼色,当下不敢多言,气哼哼的与先后到场的城主府武者站在一排,戒备的看着不远处肆无忌惮散发着妖气的面具男子。

没多大功夫,城主府后门的帮工闲人便跑了个干净,不大的空地上,城主府的一干供奉看似松散的排成一排,却都在等着白发老者的指令伺机拿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妖怪。

白发老者看了一眼面前气焰熏天的妖怪面露苦色,在刚才一瞬间的对峙中,对方一个眼神便能让他这个高阶武者巅峰如芒在背,实力一定在四境之上。作为从唐前乱世活下来的武者,对于四境之上强者的恐惧是融入到骨血中的,在看看身边几个跃跃欲试的年轻武者,白发老者黯然一叹,现在盛唐的年轻人一个个心比天高,却不知道天究竟有多高。

等了半晌依旧没有见到城主的身影,白发老者只得硬着头皮迎向前去,拱了拱手道“不知哪位大人驾到,未曾远迎实在失礼。”老者话一出口,几个城主府里趾高气扬惯了的武者便变了脸色,原因无他,老头说的话实在太软了,别人都欺负到脸上了还“未曾远迎实在失礼?”更让他们觉的难受的是,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妖怪对于老头的话居然充耳未闻看都没多看老头一眼。

老头身边脾气火爆的汉子打一开始便是一脑门子官司,现在又被这情形一激,顿时着了,棒槌粗的手指一指面具男子和骂道“你这妖孽耳朵聋了,爷爷们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不得胡言!”

面具男子依旧没什么反应,前面的老头却是惊怒的喊出了声,汉子对于眼前这个低三下四的老头已经很不耐烦,他刚进城主府不久,在他看来,这个府里的大供奉,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就算了,这种时候居然还这么软,心中的轻视已经明着摆在了脸上,对于老头的呵斥自然也不再理会。

见那面具男子同样没有理自己的意思,汉子把手握在刀柄上嘿然一笑踏前一步,就在他要拔刀时,忽然只觉浑身一冷,汉子愣在原地,意识在某一瞬间似乎不属于自己了一样,等他在回过神,恰好看见面具男子收回看向自己的眼神,那眼神中夹着的浓浓不屑。

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汉子被这眼神一刺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热血上头想也不想就要抽刀,握着刀柄的右臂一用力,一阵剧痛猛地袭来,毫无准备的汉子一声闷哼,低头一看刚好看到抽出刀鞘的腰刀和断掉的手臂一齐落在地上,惊骇之下压在喉咙里的痛呼便再也压不住了。

“啊~~!”汉子捂住没剩下多少的断臂惨嚎出声“你砍了我的手!你砍了我的手!你居然......”

“聒噪。”面具男子轻描淡写的吐出两个字,汉子的惨叫声却在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戛然而止。

秋风吹过,几片银杏叶提前离开树杈落了下来,恰巧遮在树下那颗刚刚滚落的人头的眼睛上。全场鸦雀无声,汉子的死尸躺在地上无意义的抽搐着,脖子和手臂上的疮口处有一层碳化,因此没有流出一滴血,这让场面少了几分血腥,多了几分诡异。

看着地上汉子的尸体,几个刚才和汉子有同样想法的年轻武者只感觉通体生寒,心里一阵阵后怕,有些感激的看了眼怔怔出神的白发老者,而此刻的老者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一条鲜活的生命几句话的功夫就这么没了?怒火涌上心头,因岁月静好而浑浊的眸子多年后再次染上了血色“节阵!”既然已经出了人命,此事就在难善了,忍辱不能偷生,就没必要再忍。

老头一声怒吼,银白色的灵气率先迸发而出,旋即老头身后神色相对比较正定的四男两女同时释放出自己的灵气,七柄飞剑逐一漂浮在七人身边,其余的武者,略微迟疑后也相继拔出自己的武器分散开来在面具男子的周围游动。

面具男子理也不理那些围着自己打转的喽啰,饶有兴趣的盯着眼前气势凌厉非凡七人,目光在哪七柄飞剑上转了一圈,男子面具下的眉毛挑了挑“天剑派?”面具男子自言自语道的嘟囔,旋即又摇了摇头继续自言自语道“应该不是,杀伐气息太盛,不像是江湖门派。”

面具男子自顾自的想着问题,阵中的七人当然不能就这么等着他,眼见对方如此轻视慢待,久经战阵的白发老者心中反倒是燃起了一丝希望,当下不在犹豫,剑指前点“点寒星。”银白色飞剑直刺面具男子面门。

“叮。”

银色飞剑被面具男子用扇骨轻而易举的挡了下来,而他本人依旧目光游离若有所思猜着眼前七人的来历,完全没把这柄几乎抵在脑门上的飞剑放在眼里。白发老者见攻势被如此轻易的挡下,脸上完全没有任何慌乱,这本就是他预料到的,只见老者手势连变,闷哼一声剑指再点。

被扇骨当下的飞剑猛地绽出异常耀眼的白光,若有所思的面具男子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眼睛下意识的眯起。在场的众人也被这白光晃了眼见,正在看不清情况之际,只听老者高声猛呵:“雷幻闪。”声音落下,天空中竟然真似春雷炸响,三道雷光齐齐轰下。电光火石之间,背对雷光的男子面具下的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有意思。”

折扇展开,面具男子潇洒的转身一挥,黑色的火焰如平静海面上骤然惊起的巨浪,径直迎上三道雷光。

没有想象中天雷地火碰撞的壮观,三道雷光撞入黑色火焰中竟似泥牛入海,没有深入几分便显出了疲态,进而显出飞剑真身,被黑色火焰所吞没。

“有意思的把戏。”面具男子折扇轻摇“一剑佯攻,三剑突袭,嗯...还有三剑。”

在场的众人已经被这电光火石间的交手给镇住了,此刻听了面具男子的呢喃,才猛的反应过来,连忙转头望向剑阵中的七人。为首的白发老者此时已是面如金纸,而他身后的六人也是面色苍白,但每个人依旧保持着同步的运气节奏,手中剑诀不但没有变慢反而变得更加让人眼花缭乱。既然已经失去了突然性,这剑阵的第三招,七人运转的时间格外的长,力求威力的最大化。

“业火烈。”

嘶声喊出三个字,老者的脸上立刻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旋即一口血便喷了出来。随着鲜血喷出,面具男子却并没有感受到周遭的天地元气有什么异动,难道是灵气枯竭,剑阵自破了?

正纳闷着,面具男子突然眉头一挑,脚尖点地猛地向后退去。随着他的离开,在他脚尖所点处的地面突然泛出一个红圈,紧接着一条火柱伴随着地面炸开的轰鸣声破土而出。

“轰,轰。”

面具男子脚尖连点,又是两条火柱喷出,三条火柱在空中汇聚,化身一条红色巨龙,咆哮着向地面上的面具男子冲去。

“哼,莹莹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男子冷笑连连,面对冲向自己的红色巨龙毫不避让,右手握着收起的折扇放在背后,仅出单手隔空虚握向那条巨龙“给我灭!”红色巨龙一阵颤抖,却依旧怒吼着撞向了男子。

轰隆

男子被巨龙吞没,如血般深红的火焰却在绽放的瞬间仿佛被某种不可名状的手握在了手中,接着便如被兽群捕获的猎物一般分食残吞。外人看去,战在火焰中的面具男子,始终保持着单手虚握的样子,而那些包围他的火焰,与其说是在包围他,不如说是被他束缚进而吸收。

随着最后一缕火焰的消失,男子收回虚握的左手,若无其事的耸耸肩“不错的招式,可惜,对我没用。”说完饶有兴趣的重新头望向已经黔驴技穷的七人他很期待七人此时的表情。

剑阵中七人此时的样确实如面具男子所料的一样惨到了极点,各个口鼻渗血,但那眼神?男子面具下的眸子猛地圆睁,他终于想起这七人的来历。

“青锋!”

狼狈到极点的老者宛若疯魔般嘶吼,而他身后的六人亦如绝境中的猛兽一样嘶吼着。

“青锋!”

七柄飞剑重新回到主人身边,却没有悬停在空中,而是被这七人稳稳的握在手里。每一柄剑从被握在手中的那一刻起,剑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着。

“青锋所向帝国边疆,青锋所指吾王荣光!”

“青锋所向帝国边疆,青锋所指吾王荣光!”

七色剑光冲天而起,直指苍穹。

“青锋营。”面具男子第一次收敛了轻蔑的神色,眼神也因浓浓的战意显得格外兴奋。有着唐王左手之称的青锋营,在唐前混战时期是公认的唐玄手中最利的剑,其赫赫之功几乎让所有赞歌都显得苍白。而在这所有的功绩里,又有一项尤为突出,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无不可。

也正是这项功绩给与了他们比唐王左手更让人难忘的称号“弑神之手”。青锋营第一次完成了在参战人数没有达到绝对碾压情况下以凡阶实力,击杀四境之上强者的任务,打破了只有四境强者才能对付四境强者的铁律。

能够直接沟通天地灵气掌握天地之能的四境强者,在凡人眼中与“神”无异,而青锋营也在达成这一成就的那一刻便被赋予了“弑神之手”的名号。盛唐建国以后,随着青锋营主帅左春秋离开朝堂,创立天剑派,“青锋”的番号便在接下来的改组中被收回。

虽然如今天剑派的战部号称完全依照青锋营的样子所建,但除却个别完全没有羞耻心的战将外,即使是这些战部的主帅,也不敢直接把自己的战部冠上“青锋”二字。自此威名赫赫的“青锋营”算是正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功成身退了。

而眼前这七人,显然就是真正青锋营的余部了。看着几乎全部七窍流血了的七人,面具男子眼中的战意愈发的浓厚,因为他发现这些本该黔驴技穷到了绝境的人,气势并没有随着身体状况每况日下,反倒是随着剑身崩溃的速度愈发强盛,他确定,在这七人手中残剑彻底崩溃的那一刻,也既是剑意最强盛的时刻。

“弑神之手,让我见识见识吧。”面具男子收起折扇,单手虚握,一束黑色的火焰从掌心处一闪而过,随着火焰消散,一柄朴实的黑色长枪被男子握在手中,黝黑的枪尖直指面前被精纯剑意完全笼罩的七人。

“住手!”

正在双方对峙之时,一个中气十足却带着明显焦急情绪的声音从城主府的后门传出。声音落下,一个中年男人在一群卫士的簇拥下从城主府后门里走了出来。焦急万分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白发少女见到中年男人的那一刻眼泪终于绷不住了,带着哭腔喊道“爹。”中年男人看了少女一眼,却没多余的功夫去安慰女儿只是焦急的往前走。

由于卫士的簇拥,让他有些步履蹒跚,中年男人不耐烦的拔开身边的卫士,焦急的冲着对峙的双方继续喊道“住手,快快住手!”虽然他是一城之主,但毕竟只是一个连修为都没有的凡人,带着白狐面具的男子自然不会理他,而剑阵中的七人此刻因为过度的透支,精神上已经自动屏蔽了非必要的外界信息,某种程度上说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对于他的话自然也一并过滤了,剑势不减反增。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中年人也就是青山城的城主大人,也没心思为自己的权威被无视而愤懑了,一心只想着怎么阻止这场一旦发生就必定很惨烈的对碰。祈求?中年男人的目光落在面具男子身上,作为城主,到场之前已经把事情的原委了解了大概,包括之前战天成对眼前这位的称呼,如果对方真是传说中的北荒巫王,他可不认为对方会理睬自己。

目光在转向剑阵中的七人,此刻的七人模样仿佛已经是在弥留之际,涣散的眼神与精纯的剑意出现了极大的反差,他同样不认为这种状态下的七人依然有能力听清理解自己的话,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点子。

情急之下也没法细想,直接高声喊道“王有令,青锋回营!”喊完,见剑阵中的白发老者空地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闪动,当下一喜旋即继续喊道“王有令,青锋回营!”而他身边的卫士此刻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拔出配刀,以迎接凯旋英雄的礼节一边用刀在甲胄上有节奏的拍打着,一边齐声喊道“恭迎青锋凯旋。”

“王有令...回营...王有令...王...”在阵阵呼和声里,处于阵眼的白发老者梦呓般喃喃了几句,节节攀升的剑意终于在这一刻骤停并逐渐消散。随着耀眼剑意完全散去,几乎成了血人的七人终于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七人人手一柄残剑,负剑而立。“青锋...领命。”

用虚弱至极的声音说完这句话,七人便再无动静,只是呆呆的立在原地,直到城主身边的一个有些实力的卫士用神识探查了一番后才满脸敬意的向城主汇报道“城主,七位前辈昏过去了。”

同样被深深震撼到的青山城主听到汇报后像是突然回魂了一般,极其罕见的跳脚骂道“大夫呢?死哪去了?还不快救人!”鸦雀无声的人群再次骚乱起来,在几个背着药箱的医生的带领下,人们向着场中的七人拥去。而青山城主则独自离开人群,向着七人对面的面具男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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