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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乞丐 跪 凭什么

“噗!”

小柒这一口茶水要是喷出去,眼前的一桌好饭就算是彻底没了,关键时刻,小柒的吃货本能爆发,强行把脸扭向一边,保下了满座的饭菜,嘴里的茶水也没有浪费,一滴不剩的全喷在了,杜维杜小公子的脸上。

晚餐之后,杜雪与徐晓最终决定两天后一起出发去禾州采买血参,到时候魏青也会同行。商量完正事,徐晓似乎已经没了继续赖着不走的理由,但两人谈性正盛,一起在凉亭下就徐家布行的前景与青山城的商业趋势进行了密切交流,虽然谈的话题似乎有些问题,但投缘的两人还是聊到了天色渐黑才分开。

临别之际,城主府一家都来到正门前相送,青山城城主杜子敬自然也位列其中。杜子敬对于徐晓这个准女婿的第一映像实在很不错,更难能可贵的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似乎也比较喜欢,这就让杜子敬有了一种随手抽到一等奖的惊喜。

即使如此,作为未来的岳父老泰山,在晚辈面前杜子敬还是保持着应有威严,对徐晓只是简单的表示了关爱与勉励,以及礼节性的让徐晓给他的父亲,也就是自己的亲家公带去问候。反倒是和魏青与小柒两人说了很多,当知道两人也要离开时,杜子敬更是极力挽留。

“城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师命在身,还望城主大人不要让在下为难。”

魏青话说的诚恳,青山城主也不好再继续挽留,旋即转头看向小柒,询问他的态度。

小柒本身还是挺想留下来的,毕竟城主府里的住处可比他的山神庙好多了,再说了现在山神庙也没了。转头看了看态度坚决的魏青,再看看气派的城主府,小柒最终还是挠了挠头,腼腆的道:

“我在外面野惯了,还是不给城主老爷添麻烦了。”

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头看向刚洗完第二遍澡的杜维,本想上前道个歉,但他刚迈出步子,杜维就条件反射般的往后退了一大截,警惕的看着他。

有轻度洁癖的杜维小公子,每顿饭后都准时漱口,但直到今天,他才彻底记住了漱口水的味道。

杜维躲瘟神一样的态度让小柒有些尴尬,但还是站在原地小声解释道

“那个......我真是不故意的。”

其实他不说还好,这么一提,有洁癖的杜维顿时又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看来一会还得再洗一遍澡,如此想着,眼见小柒似乎还想在说什么,杜维马上抬手阻止道

“你不用多说了,感谢你在寻找我姐姐的过程力所做的贡献,你的恩情小弟我没齿难忘,临别之际,小弟再这里祝少侠一路顺风,快去快..恩...快去。”

虽然听得出儿子在耍贫嘴,杜子敬还是,脸色微沉的阻止道“维儿,休要胡说。”

杜维缩了缩脖子,小柒也跟着笑了笑,两个不太对付的小家伙,现在的关系似乎变好了许多。

既然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天色也逐渐黑了下来,众人也不在多言,再次相约两天后见,便各自离开了。

山神庙既然已经没了,小柒便一路跟着魏青走,心说,看之前魏大哥拒绝城主挽留时的坚决态度,晚上睡哪他应该早有安排才是。

小柒是如此乐观的想着,但走着走着,小柒便有些乐观不起来了,看着眼下这条越来越熟悉的石板路,小柒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僵硬,又拐了几个弯后,一条更加眼熟的石桥赫然出现再小柒的面前。

“魏大哥,你不会真的打算,在这住下吧。”

说这话时的小柒有些忐忑,他很怕魏青和往常一样坦率的一点头说出那句“正是如此。”他水性不好,睡觉也不老实,真搁着住下,说不定那天夜里一翻身,就成了淹死鬼。

魏青摇了摇头,没有让小柒的担心成真,而是说了句等我一下,便一翻身来到了他之前经常躺着的地方,低头在一块石缝里摸索了一会,才站起身,翻回了石桥上。

不待小柒开口问,魏青便把手中的东西亮在了小柒眼前,是一块鲤鱼样式的玉佩。

“师傅让我出门历练,只给了我两样东西,一把便是我随身带着的佩剑,另一个便是这玉佩了。”

说着便把玉佩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怀里“之前当短工,杂活多,怕不小心掉了,便没有随身带着,现在不打算再在这里打短工了,便来取走。”

魏青说的敞亮,小柒却忍不住问道“其实我早就想问了。魏大哥,我记得我刚见到你时,你便是在这里当短工,凭你的身手明明不用如此。我记得我之前问你的时候,你说是师门历练,你这个历练究竟是干什么啊。”

“当乞丐。”之前小柒问的时候,魏青敷衍搪塞没有说明,而这次再问,魏青倒是说的光明磊落。

“当乞丐?”小柒的眉毛微微跳动,当乞丐也能修行历练,那以自己的水平,算不上得到成仙也差不多该混个江湖豪侠了。

“当乞丐也能修炼?”

魏青笑了笑,摇头道“我也不太明白老师的用意,但既然老师吩咐了自然有他的道理,我这个当弟子的就应该尽力完成才是,相信过些时日,我自然会有所体悟的。”

魏青确实很不理解老师给他的任务,据他所知,现在江湖门派,弟子外出历练虽是常事,但大多都是去门下产业担任某些职务,参加既定任务,或者凭借门派的关系在某些地方临时体验某种生活。

魏青的情况大概属于后者,而后者最典型的案例便是,天剑派年轻一代的大师兄安圣愿。他的北游历练便是以天剑派的关系,所托在盛唐北方部队的编制内进行的。虽然以安圣愿当时出色的实力,进行的任务不可能和驻边战士相同,但身份却就是一名驻军战士。

这种历练的形式大同小异,但像魏青这样被要求出门当乞丐的实在是闻所未闻。所以当听到老师的要求时,即便是老实憨厚的魏青也不免在心中腹诽。

是不是老师这种穷酸又好面子的隐士,没有大门派的资源,硬要模仿大门派的历练规矩,才不得以只能让自己出门当乞丐。正是因为有这种想法,在加上魏青毕竟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脸面还是得要的。

所以魏青虽然领命向南,一路走来却也没有真正如乞丐般靠乞讨过活。但这两天,在接连见识了,夜生枭,战天成,以及那个单是妖气便如此恐怖的妖怪后,魏青的心态产生了一点变化。

曾经沧海难为水,过去的魏青,在老师的教导下,虽然自小习武,但真正开始修炼的时间却并不长,而他的修炼进步速度却是同龄人中少有的。这让他的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了一丝傲气与矜持。

但在见识过真正的强者之后,魏青终于认识到,在武学一途,自己不过才刚刚站在了起跑线上,与攀藤附葛的武学之路相比,自己的那点傲气与矜持实在算不得什么。如果当乞丐能让自己在这条路上的脚步更快一些,哪怕只是稍微快上一些,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尝试一下。

思及至此,魏青愈发觉得壮怀激烈,而眼前的小柒却是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我看,你那师傅就是觉得你太呆气,想让你多吃些亏,变机灵些。”

小柒虽然是小声嘀咕,但奈何现在的魏青耳力太好,两人又是面对面,他这些小嘀咕自然一字不拉的听了个明白。

“师傅,大概也有这层用意吧。”

魏青对于“呆气”的评价并未太在意,小柒却是出了个大丑,又是懊恼的小声嘀咕道“我怎么把心里话嘀咕出来了,这个习惯不好,以后得改。”

说这话时,他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又把心里话嘀咕出了声,直到看见魏青眼中含笑,小柒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懊恼的一拍脑门转移话题道

“那魏大哥既然不打算再在这里露宿,玉佩也已经取回来了,这天已经黑了,我们到底到该去哪里安身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

其实本来按照魏青所想,既然他现在要当乞丐,露宿街头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但在小柒这位资深乞丐的面前,这话却不太好说出口了,毕竟,半天前,小柒可是还有着一块自己的宅基地呢。

满心希望的小柒又是懊恼的一拍脑门,承认自己之前是想多了。

“小柒兄弟可有安排。”

“我......当然有安排。”

小柒本想说我能有什么安排,话到嘴边确实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地方。

在小柒的带领下,两人一路向北来到了一片拆迁区,这里的大片房屋已经被夷为了平地,但在一片废墟的中央,零星的几处茅草房还屹立在哪里,离近了看,其中一户房子里似乎还亮着光。

小柒看着不远处的房子,似乎有些兴奋,脚上的步子不自觉的加快了些,魏青却有些疑惑,随着与房子的距离越来越近,魏青逐渐闻到了一股肉香味,本能的又提鼻子闻了闻,这肉香中似乎还夹带着些许酸臭味,闻起来和之前小柒身上的味道差不多。

本来还有些纳闷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的魏青,现在却已经大概猜出来了。紧接着就见到小柒跑到那房子外面,顺手抄起地上躺着的半只破鞋,顺着窗户就丢了进去,见此情形,魏青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起来。

乞丐头子,最近过的不太舒心,不说别的,光是两天挨了四次打就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由其是夕巧节那天,那个摆摊的小子下手忒狠了些,到现在,自己眼上的淤青还没消下去呢。

想到这里,乞丐头子下意识的伸手往还青着的眼眶上抹去,刚一碰到,就疼的他吸溜溜的直抽冷气,气恼的一拍犯贱的右手,却又碰到了左手上的伤口,更疼的他龇牙咧嘴。一个和小柒差不多大小的小乞丐见他模样搞怪,忍不住想笑,却被他一瞪眼,吓了回去。

“笑什么笑,再笑眼珠子给你抠出来当炮踩,小狗崽子,不懂规矩。”要不是看在这小子刚给他上供了一条狗腿的分上,他早就一脚踹上去了。

“不是我跟你们吹。”

在一众乞丐羡慕的眼神中,乞丐头子从中间的汤锅里捞了快狗肉,也不急着吃,就那么端着他的破碗开始吹嘘起自己的英雄事迹。

“这伤,也就是我,换了二个人也得在床上躺半年。想当初,我偷高财主家鸡吃的时候,好几百个护院一起围着打我,我硬生生顶着拳脚把鸡给吃完了。换做别人,早给打死了。”

看着一帮小弟点头附和,有的还争着给做目击证人,乞丐头子愈发得意起来,趾高气昂的样子,真的很欠揍,由其是他端着一碗狗肉汤,在一帮饿着肚子的小弟面前得瑟的时候。

呼~呼~

虽然狗肉汤一点也不烫,但乞丐头子就是很享受这种感觉,犹如雅人品茶一般,做做的吹了两口,才不急不缓的崛起嘴唇往碗沿上靠,就在他稀溜溜的准备往嘴里顺汤时,小柒的破鞋到了。

“那个狗崽子作的妖?!活腻歪了是吗!”

预料之中的喝骂声响起,小柒兴奋的从门前跳起,一溜小跑的躲到魏青身后叉腰站着,在他看来能打赢老虎的魏青,教训起这帮臭鸡蛋烂番茄,那还不是小屁孩抓雀雀,手到擒来?只要揍跑了这帮乞丐,这几个茅屋拿来给他们两安身自然绰绰有余。

其实这时候的小柒想法依然没有跳出小乞丐的思维方式,想到住处,只能想到这里,正常情况吓其实只要从战天成留给他的银钱里拿出一点,就算买不起房产,租一间客房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大帮乞丐从屋里鱼贯而出,为首的乞丐头子没认出换了身装扮的小柒,却一眼看到了短工打扮的魏青。

“又是你这个家伙,这次还欺负到门上了,真当爷爷是泥捏的。”

仇人见面时分外眼红,但在街面上混迹了这么多年,这乞丐头子也算是有些见识,挨过两顿揍后,也知道魏青是个练家子,自己这边虽然人不少,但还真不一定够人家揍的。所以他现在虽然叫的嚣张却没有直接动手意思,他在等人,在他说话的时候,从拆迁区的各个犄角旮旯里,一个个听到动静的乞丐,都赶了过来。

魏青挡在小柒身前,却并没有如小柒想象的那样,长剑出鞘,大杀四方。反倒是微微往前走了两步,冲着乞丐头子躬身一礼道

“我兄弟二人今晚无处栖身,想借大哥宝地暂住一宿,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魏青说的自然,在魏青身后在叉腰站着的小柒却是差点被魏青的话给闪了腰。

那乞丐头子,也没想到魏青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也是呆愣了半天,掏了掏耳朵诧异的看着魏青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

“请大哥行个方便。”

“哈哈哈哈......”乞丐头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几乎直不起身。

“好!想进我这屋,简单,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再叫声爷爷就行。”看着身边的兄弟都聚了过来,乞丐头子说话也硬气了起来。

乞丐头子嚣张的话音刚落,站在魏青身后的小柒便看到魏大哥的身体猛地一颤,紧接着双全紧握,拳头上的青筋一根根的暴起,脸色也涨的通红。

“看来魏大哥这下是真生气了,待会不会失手把这家伙打死吧。”小柒心里有些忐忑,转念一想又觉的不对“打死了也活该,敢让魏大哥这样的英雄下跪,就该被打死!”

就小柒个人而言,对下跪是没有任何心里负担的,如果能得到足够的好处,他不介意向任何人下跪,如果给的好处更多,他不介意跪的久一点。

但如果把下跪的人由自己换成魏青,他就觉得这是件天理难容的事情。像魏大哥这样的大英雄,就应该顶天立地的站着,就像自己的师傅一样。

小柒如此想着,不时的还点点头,似乎很认同自己的想法。小柒身前的魏青也是眼神闪动,似乎在想着更多的东西。

前面的乞丐头子见手下差不多都到齐了,胆气又足了些,见魏青低头不语,觉得对方是怕了自己,气焰更盛的叫嚣道“怎么,聋了吗?听不到爷爷的话吗?跪呀!”

“跪!跪!跪!跪!”

一帮乞丐喽啰,见老大似乎占了上风,也跟风呼喊着。

魏青的身体抖的更厉害了,躲在他身后的小柒也是气的不行。

“等着吧,敢欺负魏大哥,一会把你们都打死!”

“跪!跪!跪!跪!”

乞丐们的呼声越来越高,魏青仍然低着头默不作声,身后的小柒却实在忍不住了,拉着魏青的胳膊道“上啊魏大哥,等什么呢,拔剑啊!”

似乎是小柒的话起了作用,魏青猛地抬起头,缠着布条的长剑举到胸前,刀刻斧凿的眼睛因愤怒变得血红,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小柒激动极了,就在他期待着魏青拔剑杀了这帮嚣张的混蛋时,却见魏青愤愤的一甩手,把长剑插进了地里。小柒和一众乞丐被魏青的气势震慑住,一时间都显得有些呆愣。魏青却就在这时,膝盖一曲,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了下去。

一帮乞丐先是被魏青可怖的气势吓了一跳,本来都开始考虑,一会动起手来,是帮忙还是逃跑了,却没想到,气势无人能敌的魏青,接下来的动作不是男儿一怒当杀人,千里一路斩胡羯,反倒是气势很足的跪下了。

“哈哈哈哈。”

“哈哈。”

“哈哈哈。”

不知道是哪一个乞丐先笑出了声,一大帮乞丐也跟着笑的前仰后合,气势再怎么足,你还是跪下了呀!

小柒被魏青的举动吓到了,以至于第一时间竟是直接楞在了当场,等到一帮乞丐笑成了一片小柒才如梦初醒的跑上前去,抱着魏青的肩膀想要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你在干什么呀!魏大哥!为什么要下跪呀!你是剑侠,拔剑杀了他们呀!”

小柒像是疯魔了一般拼命的把魏青往上拽,但无论他使多大力,魏青的膝盖就仿佛扎在土里的树根一般,一动不动的紧紧贴在地面上。

“你起来呀!”

轰。

一阵恐怖的气息从小柒的体内爆发出来,竟是把魏青也吓了一跳。

小柒见寒铁一般的魏青终于有了反应,抱着魏青的脑袋,近乎咆哮一般,怒吼道

“你为什么要下跪?!”

“我现在是乞丐呀。”魏青下意识的回答道。

“谁告诉你乞丐就必须下跪,凭什么?!”

暴怒的小柒在毫不自觉的情况下问出了,身为乞丐的小柒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哈哈哈,跪下了,哈哈,跪下了,头不用你磕了,还没叫爷爷呢,快叫呀。哈哈哈~”

“你们不许笑!”

扶不起魏青,暴怒的小柒,转身冲向了那群肆意嘲笑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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