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堡因地处小刘河河流中间,所以清晨多有雾气缭绕。
小河堡通往岸边的小道上,此时一老一少行走在其上向岸边而去。老者身着粗衣,身无他物平平无奇,正是李长歌,而少年脸蛋略圆,长相还算清秀,却是张大郎。
张大郎一边走一边问道:“师傅,您高来高去,一息便能回到朝歌,为何还要特意从村里走这一路?”
李长歌背着双手步姿悠闲,乐呵呵的道:“徒儿送师傅,哪有用眼睛送的?不走这一路,哪来的送别的感觉。”
张大郎发现自己实在是无法理解师傅的想法,有代沟吧这是...
李长歌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前两日为师欲收你为徒,你履次拒绝,今日为何会突然答应?”
张大郎老老实实地回道:“不是徒儿拒绝,只是想到师傅是何等人物,能得师傅收入门下又是何等的荣幸!徒儿实在是不敢相信,还以为师傅是另有打算。”
李长歌听的一脸愕然:“所以你小子回的那些话不是推辞?而是真这么想的?”
“自然。”
李长歌感觉有点郁闷,弄了半天是我老人家多想了?原来所谓的认为没有资格成为我老人家的徒弟,不是推辞,而是真这么想的!他突然发现自己无法理解自家徒儿的想法,这难道就是自家徒儿提到过的“代沟”?
李长歌正在愣神间,张大郎话里掺着小小的马屁,接着又说道:“今日见师傅又问起,想到师傅堂堂人族顶梁,一身正气,总是不会害我的,所以徒儿就跪下试了一试,没曾想师傅真的只是要收我为徒。”
李长歌听的嘴角一抽,一时竟无言以对!
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张大郎看李长歌一直不说话,便问道:“我自知资质普通,师傅为何会对我如此青睐有加?”
李长歌斜着眼打量了自家徒儿一眼,见自家徒儿说的认真,确实不是假谦虚,不由更是无语。资质普通能一身具备双修功法?资质普通能觉醒生力最旺的木属,并且同时觉醒攻伐最强的雷属?自己这个宝贝徒儿是不是对天赋的理解有什么误会?
张大郎看着李长歌闷闷不语,心里暗自奇怪。总感觉自家师傅今天老爱走神,难道相处几天,即将离别有了不舍?师傅原来这么酸的吗?怪恶心的...
李长歌却是想起了圣人谶语,又想起了那位以清风送来的那句话,最终却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道:“为师瞅你有缘。”
张大郎觉得师傅说的好假...
一老一少这时已经到了岸边,站了有一会儿,这时李长歌看了看天色,对张大郎说道:“时辰已经不早,我这便离去,离去之前,我还有些话要交代。”
见张大郎一副虚心听授的样子,他心里满意,接着道:“你身兼两法,一为锻体,锻体之法重在淬炼,讲究破而后立,肉体越是破损严重恢复后便越是强大,是一个苦磨功夫。然而关键就在于‘恢复’二字上,若能破体复原,自然更加强大。但若无法恢复,轻则宝体练废,大道之路阻断。重则身死魂灭,一切成空。这便是锻体之法少有人涉及的原因,实在是前途坎坷,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不过你小子倒是好运气,觉醒了木属,体内生气生生不息,和你的锻体功法相辅相成,往后或有一丝可能以肉身挤入圣境。”
说道这里,李长歌也忍不住心下期待,传说肉身成圣者神体不朽,万法不侵天地难葬,只是自神灵时代湮灭,当世再未听说有人能以肉身成圣。只有从典籍记载中窥视神灵时代的片段时光,才能得知肉身成圣者的一丝风采。
“另一法,却是锻神。你以魂为种,种入灵魂,待灵火由阴转阳,蜕变成神火之时,便是你魂种开花结果之时。那时你便会孕育出自己的神灵。以神灵推开天宫大门,破开行者境,进入下一境,‘映照境’。进入映照境,才算是真正的褪去凡胎。从此可以享寿千载,能飞天遁地,被称为陆地神仙也不为过。其中妙用种种,待你有朝一日登临此境,自然便会知晓。”
说道这里,李长歌稍作停顿,突然向张大郎问道:“你可知藏书阁为何只有三层?”
见张大郎摇头,他便接着道:“藏书阁三层,除去外阁,内阁两层分别对应行者境和映照境。而映照之上,却是没有典籍记载。映照之上是‘入道境’。乃是由法入道之境。道者,散形为炁,无名无形,无声无相,是为万物天地,自然无法记述以人间文字。正所谓道法玄妙,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不过这些离你还远,你稍作了解就可,无需多想。”
说道这里,李长歌看着自家徒弟,脸上多了一丝为人师者的严肃,说道:“记住,修行之路不进则退,步步磨难却需你迎难而上!破开世间艰辛事,才得山颠看风云。山巅风景绝好,为师切等你来!”
说完,不等张大郎回话,便一声大笑当空,平平无奇的身躯突然绽放汪洋浩博的豪迈之势,山河虽广,却不如他顶天立地。只见他脚下道韵流转,如踩河山,一步迈出,巍巍山河如寸,转便眼消失不见。
张大郎满眼艳羡的看着李长歌消失的地方,不由心向往之。一步出,山河俱在脚下,这般风采,着实令人心醉!这才是绝顶风流!也不知何时自己才能达到这般境界。兀自向往片刻,最后转身往回走去。修行之路争锋多秒,此间无事,也该是收拾下离开的时候了。
次日清晨,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一片林间小道上,缓缓走着三个人影。两难一女,却正是启程回城的张大郎三人。
张大郎一边行走,一边想着临走时父母的交代,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苏可儿,却恰好被苏可儿转头看到。
苏可儿以为他担心归程安全,立刻拍着自己的胸脯,拍的啪啪直响,豪气冲天的道:“放心啦阿郎,走之前赵姨把你交托给我,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啦,有师姐在,回城一路你尽管放心!”
张大郎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师姐,你这样说会让人误解的...
一旁的徐三多笑嘻嘻的凑了过来,叫道:“师姐,那我呢?那我呢?”
苏可儿顿时昂起了小脑袋,眉目间掩不住的得意,大手一挥,道:“以后师姐罩着你,有事尽管来找师姐。”
不理苏可儿和徐三多一路打闹,张大郎心里却想着刚才父母对自己反复交代的话。
吴家庄事件后,苏可儿在张大郎家中住了将近半月。这半月里,苏可儿天真讨喜的性子,很受赵雅芝和张虎的喜爱。一段时间相处,眼看赵雅芝看向苏可儿的目光越来越柔和。
待到临走时十里想送,徐三多父母围着徐三多嘘寒问暖。自己倒好,父母对他理都不理,只顾得围着苏可儿家长里短的唠,一脸的不舍,临别前特意托付苏可儿多照顾张大郎,回头又低声嘱咐他让他多与苏可儿走动。
苏可儿性子单纯,未能理解其意。但是张大郎算是看出来了,自家阿娘阿爹这是拿苏可儿当儿媳妇来对待了!
一路走走停停,这回却是一路顺坦,没有意外发生。三人于第二次中午顺利赶到了朝歌城外。
张大郎看着眼前刻满风霜岁月的庞大古城,虽只是离开了半个多月,却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回城后,就安安稳稳努力修炼,接一些不太难的任务攒些钱,早日在城里购置家产,把父母接来城内住。最主要的是,一定要低调!人间太危险,枪打出头鸟啊!心里下了决定,他快步跟上徐三多和苏可儿两人,来到城门排队。
城门依旧如来时一样,宽大的城门内外排起十多条长龙。张大郎排在队伍里很快就到了尽头,这回却未见到出城时的大胡子军卫,负责张大郎队列的是一个瘦瘦的生面孔。
到了张大郎时,张大郎交了腰牌,照常登记身份。瘦瘦的军卫低头核实信息,看了两眼突然抬起头一脸惊讶的看着他,问道:“你是张大郎?”
张大郎一怔,自己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随后回道:“正是,稷下学宫张大郎。”
话刚出口,他只觉得身边的气氛猛然一变,似乎比刚才凝重了一些。张大郎愕然的环首自顾,只见城门内外附近的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都齐刷刷的望向他,目光犀利。
张大郎被看的心里有点发虚,心里念头急转,却实在想不出自己惹了什么天怒人怨。徐三多和苏可儿此时也感觉到事态不对,从旁边围了过来,警惕的护在张大郎身边。
徐三多瞅了瞅四周,苦着脸小声问道:“大郎,你是不是瞒着我做啥伤天害理的事了?”
张大郎没好气道:“我干啥你还不知道吗?这半月咱不都在一起?”
正在两人小声嘀咕的时候,一位身着锦袍的男子突然走到了他面前,对他捏剑指行了一礼,说道:“张大郎,我要和你决斗!”
一时间,群情激昂,更多的人走了过来,纷纷捏剑指行礼。
捏剑指行礼是为“公正礼”,是邀请公平决斗的意思。张大郎看着眼前人群和打了鸡血一样都要和自己决斗,只觉得真是莫名其妙,心里也在默默怀疑,难道自己真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一头雾水不明不白的,决斗是不可能决斗的。苏可儿和徐三多两人护着张大郎,费力挤出了人群。一路直奔学宫而去。
学子还未脱离学宫时,出行归来是需要去往学宫报道的。几人小心翼翼走了一路,发现路人经过几人身边面色如常,似乎只要张大郎不自报家门,并无人能认得出他来。三人一路有惊无险,很快便到了学宫...
学宫并不禁止外人进入,学宫藏书阁更是面向所有人族开放。苏可儿虽然已经脱离学宫,但是也能够进得学宫之内。学宫内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朝气蓬勃的学子走来走去。三人在城门经历莫名其妙的一幕,担心再出意外,便一路马不停蹄的向登记的地方走去。
走至半路,迎面走来一个老者,看服饰却是学宫内的师长,三人赶紧停下行礼。行礼完毕,张大郎刚刚抬起头,就听眼前的老者突然惊讶地问道:“咦?你可是张大郎?”
瞬间,张大郎清晰的感觉到了四周刺人的目光,抬头看去,只见四周行走的学子纷纷停下脚步,偌大的场地上瞬间落针可闻,一道道似乎能把他吃了的眼光狠狠的剮向他。这一刻,群情激昂,一道道嘈杂的叫嚷声中,传来同一句话:“张大郎,我要和你决斗!”
张大郎感觉不是这个世界疯了,就是自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