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竹林，雾气浓郁。
“还跑！”
杨小兴看准一个机会，从腰间拔出短弩，破空声响起，一支三菱箭就要射进女子的后颈！锵！女子撑伞挡下弩箭，趁着女子滞留之际，杨小兴借势跳起，卯足了浑身力气劈出一刀。女子来不及躲避，硬生生地接下。二十四节气伞讲究以巧破力，擅长卸力，力量并不出色。女子被劈得一个趔趄，生死对决间，出现一个破绽就可能满盘皆输！
杨小兴欺身向前，刀锋即将划破女子脖颈的时候，却不得不收刀后退。一杆银枪气势如虹，几点寒芒擦过，杨小兴的脸颊被划出一个伤口。
“东方枪？”
杨小兴有些诧异。三年前，一个老人路过永安，背负两杆长枪，一曰草芥，二曰绿绦。老人落魄，手里的饼咬一口就碎成了渣。杨小兴看老人模样可怜，邀他进家歇脚，还宰了师傅一只鸡给老人吃。也就是从老人那儿，杨小兴首次见识了东方枪的神韵。
“生死，枪决”
杨小兴淡淡道出东方枪的精髓所在。
“没想到你还挺有见识”
银枪人收枪站定。杨小兴还想再说什么，雾里又走出两个人影，那驭蝶人也在其中。只是，脸上罩了一个红狐脸儿面具。
“天地境的无常人，可惜了”
银枪人单臂拉枪对天，仿佛下一刻就要决出生死。
“柏“
驭蝶人点了点头，银枪人名为东方柏。
枪如龙气如虹！东方柏一个彗星袭月，天地顿现辽阔。杨小兴七步尽出，不敌一枪一伞。“打不过就跑”，师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杨小兴佯装逃跑，待两人追至身后，施出两计拖刀。再逃时，两人已有了顾虑，快敌一步就是生机。看到杨小兴欲将逃跑，驭蝶人身边的另一高手准备出剑，却被驭蝶人拦下。
“暂且留他性命”。
“刚才不是说好…”
“他或许还有用处”
两人说话间已然错过了截杀杨小兴的机会，此时杨小兴即将逃出竹林。
“柏，一丹，不要追了！”
永安外东区，一偏僻司衙。
“你们可不知道！如今大岐内外，大佛爷一手遮天！古往今来，宦官当权有之，可像大佛爷这般威武的少见，十年前一场东宫事变，这大岐就变了天了。皇上只爱木刻机括，沉迷墨家机关，所有政务皆由西阁决断。五年前，岐国忠烈东方彻密组兰竹党，上参大佛爷三十六条罪状！你猜怎着？呵！大佛爷不但无罪，还反手将东方一家诛杀殆尽，兰竹党不攻自破！”
文书刘源吐沫飞扬，小火炉里的柴禾噼啪作响。十几位没有巡夜的无常人围坐一起，捧着脑袋听刘源侃大山。刘源平时不敢说这些话，今晚多喝了几杯热酒，借着酒劲议论时政。忽而悲愤忽而大笑，讲到动情处，不禁大声吟诵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矣”。
“咣当！”，一声门响。
尚堂背着李傅踏进司衙小院，小武儿跟在一旁。听到声响，屋里的无常人已经手持武器出来了。此时无月，夜漆黑。刘源醉醺醺地提灯照明，灯如豆，四人出，二人归！风紧，雪花簌簌。
“进屋！”
尚堂三两步奔至门前，声音低沉。
“谁干的？”
刘源一身酒气全无。
“山鬼”
尚堂将李傅的尸体摆到长桌上，这条长桌已经躺过好些无常人了。
“李傅兄弟在甲乙境内少有敌手！”
刘源难以置信地看着长桌上的尸体。
“天地境”
“小兴呢？”
“追去了”
“······”
杨小兴逃出竹林后直奔司衙。
风很大，借着风势他比以往更快！
悟道的世界里广为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山就在那儿，风就在吹”。天地有道，道法自然。大鹏扶摇直上九万里，是因为有风凭借；鲸落繁生万物，是因为有水凭借；大椿八千岁为秋，是因为有壤凭借。悟道的过程，就是学习凭借自然的过程。道行越高，对万物的凭借就越得心应手。故有列子御风而行，庞祖八百岁寿终。草与木，诗与词，刀与剑，皆可悟道。古有格物致知，今有格物悟道。悟道的开始，只能看见自己，是为甲乙。感触稍深，见过乾坤浩然，是为天地。渐入佳境，俯仰苍生百态，是为众生。众生之上又有丙丁。
甲乙至丙丁，犹如脱胎换骨。练到丙丁境才算是踏入了悟道习武的门槛！
丙丁之上便分三六九斗。天地间有道十斗，少有人能取八斗。
八斗高手已不是常人，九斗就是一脚踏进了天门。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屈原的这句诗用来形容悟道艰难极为适合。可惜，屈原本应借词问道，超脱于浊世，却跳不出家国羁绊，沉石汨罗江。
或许，屈原沉河那天，下的也是这样肆虐的雪。杨小兴踏着寒风在雪中穿行，黑色无常服是一片洁白。司衙的灯光在风雪里显得格外温暖，又带给他无尽的凄伤。不知哪家的狗在轻吠，杨小兴有些失神地走进院子，忘记了擦掉身上的积雪，“吱呀”一声，推开屋门。
“小兴！”
刘源第一个迎上来，检查他是否有所受伤。“应该是没有追上”，刘源心想。
“山鬼里不只一个天地境”
杨小兴走到长桌前站定，李傅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可这张总是笑意盎然的脸上此时再也没有了笑意。
“你追上去了？”
刘源吃惊地看着杨小兴，想不明白为何一个甲乙能够做到全身而退。
“小兴已是天地境！”
此言一出，屋里满是吃惊声。有高兴，有怀疑，有嫉妒，有厌恶。
刘源自是高兴，天地境已有升任判官的资格，只要肯花银两，肯折腰献媚，当上判官指日可待。无常人隶属西阁，为西阁内最低级的官吏，负责京城治安。西阁由上而下设有三大阎罗，六大地藏，三十六判官，芸芸无常人。六大地藏主政务，三大阎罗主杀伐，三十六判官皆是天地境之上！。
西阁这一恐怖巨兽只有一条锁链，那便是当今大佛爷赵靖忠，以宦官之身，操纵帝王，威压朝野。
“了不得，如此年纪，啧啧，前途无量啊”
任何人都知道由甲乙境到天地境这一关极为重要，就像七斗到八斗。有些人一辈子都滞留在甲乙境，到死难以见得天地。能够进入天地境便说明有着悟道的根骨与天赋。丙丁之上的六斗七斗倒是差别不大，进入八斗那便是另一番天地。
道高八斗，便是望见了泰山，寻见了北斗！
刘源得意地拍着手，想着以后小兴当了判官，自己也能跟着官升一级，有了由头，剩下的就是花点银子的事儿。
“这件事已经压不住了，山鬼一案事关重大，明天上报韩判官”
杨小兴在尚堂身边坐下，端起一杯热酒灌进肚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