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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当机立断 (1)

第 二 章  当机立断 (1)

端木鹰扬带了三个熟悉番情的人,但他们仅从传闻和河源图上得知这一带的概略地势,自己并未来过咧,到了实地,传闻和河源图皆无丝毫用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因此,他们反而倚赖年轻的柴哲,不敢表示自己的意见。

沿途,端木长风走在乃父身旁,开始一五一十地将所发生的事—一说了,自然少不了掩饰自己的过失,将其他的人说得一无是处,连古灵也成了他攻击的对象。最后他的结论是:须防变生肘腋,除了古灵之外,其他四人皆有反叛的可能,必要时须采取断然的手段加以处理。

午间歇息进食,端木鹰杨将古灵唤到一旁,毫不客气地追问追踪的经过,阴森森地追问四人沿途的犯上态度和言词。古灵不好完全隐瞒,只得将无关宏旨的事说。可且也将端木长风的恶劣态度略加叙述,少不了挨了一顿指谪,最后,端木鹰扬直率地表示,这事必须在返回中原时追究,犯上的情形极为严重,江湖秘密帮会中,决不许可有犯上的事情发生。目前暂且守秘,等返回中原再说,这期间必须严加监视四人的举动,以防万一。

端木鹰扬的态度逐渐有了转变,柴哲不再受到重视,退到人群之后跟进,他也乐得清闲。

有了足迹,追踪便不费事,用不着柴哲打头阵,由两个熟悉番情的人领先追赶。足迹沿山脚盘旋而行,越过了主峰,到了峰南一带山区。冰雪荒原连绵无尽,除了山,连树木也不易看到,苍凉死寂,似已置身世外了。

古灵伴着柴哲走在最后,心情极为沉重。

柴哲的目光在各处流转,突然向古灵低声说:“如果和硕丹津对此地陌生,他该走西面翻越噶达索齐老峰。既然向这儿走,其中必定有阴谋。”

“老弟,不谈这些事。我送给你一样东西。”古灵低声说。

武林朋友最重视恩仇两字,有骨气的人讲究恩怨分明。但如果组成了帮会,而这帮会本身所做的事不足为外人道,那么这种良好的本质便会消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个人的恩怨就不算一回事了。

古灵也算得上是个江湖中颇具声誉的人物,总算本性未泯,经过一再思量,他决定成全柴哲,指引柴哲一条明路。

他将一个小布包塞人柴哲手中,柴哲正待打开察看,他赶忙低声说:“这时不能看。”

“灵老,这是……”

“里面是人间解毒至宝解毒灵珠,可解任何禽、兽、木、石之毒;但不能解迷香,迷香并不是毒。江湖上用毒的人为数不少,也许日后你用得着。”

“灵老……”

“不用多说,这只是我一点心意,算不了什么。再说就是请记住,如果有机会,你必须尽可能远走高飞,并从此隐姓埋名。”

“咦!灵老……”

“老庄主父子已动了杀机,假使你能在擒杀谢、金那几个人之前远走高飞,将是万千之 幸。老朽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古灵沉重地说完,吁了一口长气,脚下一紧,赶到前面去了。

柴哲即使再愚,也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可是,他不像白永安和杜珍娘,他不是端木鹰扬父子的人,他不相信端木鹰扬在未获得师父缥缈神龙同意之前,敢在西番杀他。再说,他自信没有把柄落在端木长风手里。端木鹰扬父子没有陷害他的理由。

“脱身,我也得等到回到中原再说。”他想。

他总算明白了端木鹰扬对他转变态度劲原因了,对端木长风的为人,更加深了一层了解。

未牌初正之间,他们到了一座峭壁下,足迹通过峭壁,另一侧是相当峻陡的山坡、只有峭壁下可以通过,相当险要。

领先追踪的人急急循迹而行,到了峭壁中部,蓦地惊叫一声,人影突然下沉,消失不见。

“克啦啦”一阵冰裂声人耳,下沉处出现了一个水坑。

后面的两个人愣住了,火速止步站在原地发僵。

端木鹰扬大吃一惊,急急上前问:“怎么回事?”

“林二哥掉……掉下去了。”前面的人骇然地答。

“掉下去爬起来不就成了?”端木鹰扬一面上前一面说,走近水坑,相距仍在丈外,便倒抽一口凉气,不敢再进了。

水坑附近的冰雪,裂痕清晰可见,原来脚下的冰雪甚薄,无法乘载一个人的重量。水坑的水不住向上涌,水势凶猛,而且回旋湍急,坑附近的冰雪正被激流冲击,正在徐徐分裂,冰裂声令人闻之心惊。

连湍急的河流也给了冰,可知寒冷到何种程度了。所有的人皆带了行囊,身上穿得又多又厚,如果是静水,跌下去不会下沉得这般快;但在这种激流中,掉下去便冻的手脚麻木,被湍流一带,卷入冰下,哪里还会有命。

柴哲前面的人是杜珍娘,她骇然站住不动,手脚发僵,不敢走动,惊叫道:“老天!我们所站处下面是冰川,进退两难,完了。”

柴哲淡淡一笑,安慰她说:“不是冰川,是冰泉,不要怕。”

“冰泉?老二的水性不错……”

“那是所谓泉眼,下面是地底之河,水从一端涌出,从另一端卷入,天寒地冻,水势凶猛,而且骤不及防,水性再好也无法可施。”

“那些人是怎样过去的呢?”白水安退回低声问。

“和硕丹津对此地必定熟悉,他……”

“雪地上明明有他们的脚印。”

“他们一定带了木板,架在泉上放意留下脚印,引咱们上当。不信你可到前面去看看,定可找出架木板的痕迹。”柴哲有条不紊的说。

“危险!”杜珍娘犹有余悸地说。

“我们的处境更为危险。”白永安一语双关地说。

桂珍娘打一冷战,悄然道:“你……你的意思是……是……”

“难道你看不出来?”白永安低声反问。

“我们……”

“晚了,咱们认命。”白永安木然地说。

前面传来端木鹰扬的叫声:“绕着左面的山坡走,小心失足。”

越过峭壁,前面又传来端木鹰扬的叫声:“叫柴哲与白永安在前面探道,快!”

白永安低声骂道:“老狗要借刀杀人了。柴兄弟,我俩生死同命,一切全在你了。”

柴哲急步上前,低声道:“咱们彼此小心,沉着应变。”

由于必须小心,速度便慢下来了,追至黄昏将临时仍不见人影。

端木鹰扬见天色将黑,心中有点急躁。在后面大叫道:“柴哥儿,走快些。”

柴哲不敢不听,脚下立即加快。白水安在后面紧跟,提心吊胆,心中惶惶。

再次进入一处山隘,柴哲将弓下了弦,绰在手中探路而进,脚下甚快。

暮色苍茫,视界有限,端木鹰扬追人心切,仍无找地方歇息的意思。

柴哲刚踏出隘口,后面突传来沙沙之声,他扭头一看,突然大叫道:“小心头顶!”

叫晚了一步,隘口两侧的峻陡山坡冰雪纷飞,天动地摇,巨大的冰块与雪团以排山倒海的势向下飞坠,滚滚而下,声势之雄,骇人听闻。

好在不是凌空下坠的,还未来得及躲避,前一半人闻声向前狂奔,后一半人向后逃命,像被拆了窝的鸡群,惊慌地向两端奔窜。

等附雪静止。隘中已堆满了冰雪,足有三丈厚。清点人数,十七个人少了一个,那位仁兄大概走避不及,被活埋在雪下了。

不知被埋在何处,如何发掘?堕雪处长有二十余丈,想挖掘也无从着手。

“积雪怎会突然自行崩堕?怪事。”端木鹰扬吃惊地说,注视着两侧的山坡,在情在理,两侧山坡的积雪,皆不可能自行崩堕。

柴哲本不想开口,但仍然说:“他们就藏在附近,必定早知有可令冰雪崩里的地势,只须加以人力控制,便可令其崩堕。”

“人就在附近?”古灵问。

“可能。”

“搜。”端木鹰扬断然下令。

人分为四拨,各向一方搜索。果然不错,足迹在前面半里左右,即分两拨绕两侧上了山坡,消失在坍下处的坡顶附近。再往上找,重又发现足迹,在西南角会合,向西南的丛山中延伸。众人用火折子细察足迹,辨别去向。

“他们刚走。”柴哲肯定地说。

“追!”端木鹰扬怒叫。

“晚间穷追,咱们地势不熟……”柴哲审慎地建议。

端木鹰扬连折了两个人,心中本就愤怒如狂,再加上听信了爱子的谗言,对柴哲怀有成见,听柴哲不知趣地建议,不啻火上加油,厉吼道:“闭嘴!你说地势不熟,要你来干什么?你记下了河源图又带来使用,居然说不知地势?混帐!”

柴哲受不了,冷冷地说:“河源图止于星宿海,都尔伯津山在图上只是一个代表一座山峰的简略图形而已。目下我们已在山的南面数十里,河源图上没有记载,可不能怪我,我没 有到过此地。河源图只画出沿河各处的重要地形,极为简陋,连各地的里程记载也错误百出,凭图便可清楚万里形势,我可没有这般能耐,怪我未免……”

“啪”一声暴响,端木鹰扬给了他一耳光,打得他连退五步,几乎跌倒。

“你这畜生胆敢顶嘴,那还了得?”端木们扬怒吼。

一名姓宋名霜的人赶忙拦在中间,低声劝道:“庄主请息怒,他说的话尚有道理,黑夜追踪,敌暗我明,不易防范,难免有所损折,尚清三思。”

端木鹰扬怒气渐消,气消了便知道自己理屈,但仍然愤愤地向柴哲问。“你说,该怎么办?”

柴哲压住满腔愤火,木然地说:“老伯如果认为怕他们走脱,那就追好了。”

“追!”端木鹰扬断然地说,稍顿又道:“兵贵神速,他们既然在前面不远,岂可让他们喘息?”

追至半夜,天气委实太冷,经过一天半夜的狂追,而且沿途提心吊胆,精力耗损至距,铁打的人也吃不消,除了功力深厚的人以外,其他的人莫不暗暗叫苦连天,甚至端木长风也感到支持不住。

足迹仍在,并未把人追丢,聊可告慰。

所幸追的人苦,逃的人更苦。雪地中逃命,追的人紧蹑在后,想不留下足迹,势比登天还难。前面不足一里,六个人背了一个有病的同伴,拼全力逃命。他们不知自己还能支持多久,又能逃到何外方可藏身。

领先的两个人一面走,一面交谈,左面的那人说:“宏达兄,走狗是不会放松的,干脆和他们拼了,咱们逃不掉了。”

宏达兄摇头苦笑道:“拼,咱们死定了。你是知道贵会主的,咱们这些人中,谁也接不下他三招两式。再加上一个可搏杀三四百苏鲁克勇士的柴哲,咱们恐怕毫无还手的机会。”

“怪事,我从来没听说过柴哲这个人,会中怎会凭空出来这么一个骇人听闻的高手?”

“贵会主朋友众多,恐怕是他特地请来的人哩!岳琪兄号称神箭,百步穿扬箭无虚发,十丈内一箭可贯穿径尺巨木,五丈内可入石半尺。那天他在十余丈外发箭,箭箭落空,可知这姓柴的人是如何可怕了。贵会主是否能应付十名苏鲁克勇士,大成问题。而姓柴的却搏杀了三四百之多,咱们见了面,除了剑尖沥血之外,没有任何希望。”

“我不太相信苏鲁克族的人,全是他一个人所杀的。”

“兄弟的消息得自番人,岂会有假?再说,屠龙僧一代名宿,号称天下第一僧,天下无敌。咱们在毕拉寺时,他在末见到柴哲之前,夸下海口英雄极了。但那晚他回来时,那副倒霉相你难道没看见?苦兮兮地叫咱们赶快逃命,显然已是丧胆的人。”

“但岳琪兄不是说,他叔父击败了柴哲么?”

“双圣说的是谎话,你看他们还不是追来了?双圣目下在何处?我看哪!八成儿完蛋了。”

“咱们……”

“咱们不能引颈待戮,走一步算一步,拼一个是一个。前面不远是黑石谷,也叫死谷,谷道在十八座山中罗布如网,极易迷途,误入的人常会饥渴而死。谷中怪石如林,树林密布,方向难辨,夏秋之间,找不到饮水。这就是上次我藏身的地方。万一在黑石谷仍然找不到他们,可逃向安图族地境,请安图族的人派人到处留下足迹,引走他们。快走,希望能及时在他们赶上之前到达黑石谷。”

“不必操之过急,暴风雨在五更之前定会光临,那时咱们便不用害怕了。”

六个人鱼贯而行,中间一个人背了一位同伴。所有的人,脚下已有些不便,显得迟滞蹒跚,向前面展开的丛山赶去。云沉风黑,暴风雪快到了。

将近第一座古木参天的山脚,这儿的地势一变,与别处完全不同。别处全是滔滔黄山,一片死寂的冰雪荒原,冰川纵横,却看不见树木。这儿别有洞天,山上是满山的树林,山谷是磷峋的黑色的怪石。在高处看,有十八座山峰,其实每一座山峰皆有数座山脊或小峰,起伏不定,绵绵盘亘,形成一座广大的区域。山区西南,则是一片夏日水草丰茂的高原盆地,那是安图族的牧地。

安图族也是盖古多三十九族之一。盖古多三十九族,实际上不足二十族,甚至比二十族更少些,因为他们一族之中,可能分为两族或三族,游牧至适合生存的地方便定居下来,自然形成了另一族。像绰火尔、尼牙木错、苏鲁克、阿萨克、白利等族,几乎都分为两族或三族。安图族不以骁勇善战著称,而以机智善谋见长,与其他各族皆能和平相处,人不敢侮。和平,必须有武力作为后盾;安图族本身自然也有足以保障牧地的武力。在这一带穷山恶水中生存,没有武力是不可能存在的,任何民族如不自强不息,必将被消灭;如不被天灾所淘汰,亦将被人祸所覆没。

将接近山脚,走在后面的人惶然地低叫:“他们追来了!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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