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熹晕倒,品笑阁一片混乱,好在杂院主事公输括及时拿出一颗丹药喂给王熹,又有善医的教授度气活血,才让王熹缓了过来。
“老夫与这小儿誓不两立!”
“咳咳!”
眼看惊寒又要说话,李百川连忙装咳嗽示意惊寒别开口了。
“元晦先生年岁大了,多日操劳,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老夫一定要讨个公道,老夫何时指鹿为马,何时颠倒黑白了!吴东君,你说!卫铃儿那日是如何蓄意报复,何等乖张暴虐,你等认错也不肯善罢甘休,简直穷凶极恶,你说!老夫说的是不是事实!”王熹吃了闷亏,不敢再给惊寒插话的机会,一口气说完,又拉着吴东君给他作证。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李百川一阵无语,给个台阶就下呗,难道还没看出来惊寒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嘛?果然,惊寒一开口,李百川就知道元晦先生又要被气个半死了。
“那个,是‘先生飞也’,我没说其它的,您老是不是记错了?”
惊寒小心翼翼,一副好心提醒的无辜模样再次让众人表情玩味。刚刚因为老先生吐血造成的沉重气氛一扫而空,事情再回正轨。
别以为你老,卖个惨就能搏同情,小爷不吃你那套!
“元晦先生,我看你就别飞了,怪累的,小哥也是好心,你消停一会儿。事情经过咱们心知肚明,卫铃儿已经跟你和二十三皇子道过歉了,二十三皇子也表示谅解。你大人有大量,原谅这丫头一次,剩下我武院自己解决!你说呢,吴东君?”
开口的还是壮汉,吴东君好像很怕他,连忙点头同意。
“纪南天,你什么意思,给老夫说清楚!”
“就字面上的意思,你每天搅啊搅,不嫌累吗?”
“纪南天,你血口喷人!老夫一心为书院着想,岂能容你这般污蔑!”
“咳!那个元晦先生,南天说的话虽然有些过了,但主要还是担心你身体不是,别跟他一般见识。”一直没开口的武院主事魏岳打断了王熹的指责,这要被坐实了,以后别想消停了。
“南天,还不快给元晦先生道歉!关心人都不会,回去给我进铁人阵悔过去!”
“铁人阵?那我道歉!元晦先生,回头我弄两王八给你补补!刚刚你可吐了不少血!”纪南天虽然嘴上道歉,但那神情一点看不出来歉意的样子。
果然,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武院这些年估计被文院这些酸儒折腾惨了,道理讲不过,口是心非却学了个七七八八。不过惊寒喜欢,纪南天这配合打的恰到好处。
王熹摆明了故意刁难他,这么大一个龙门阵,惊寒要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那今天说不定只能带着卫铃儿灰溜溜回去了。但现在把公事变成私仇,又有纪南天代表的武院支持,还怕你公报私仇嘛?你要敢不顾名声挟私报复,那我就继续陪你玩儿玩儿。
“这位叫元晦先生是吧,家中长辈自幼教导在下,做事要有耐心。刚刚进门前有幸听了院长大人一堂《论语·卫灵公》,其中有句‘有教无类’,我觉得很有道理。卫铃儿从小长在市井闹事,难免大大咧咧些,所以我才想着让她进入茗山书院学学规矩。毕竟书院名师大儒云集,有教无类,将来这丫头说不定能出息。但如今卫铃儿入学满打满算也就六天时间,应该还没学多少东西吧?元晦先生已经没耐心教导了,是先生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先生觉得圣人之言错了?”
惊寒不敢太过分,如果真将对方气死,今天有理也变没理了,见好就收。如果王熹敢承认自己没家教,或是圣人之言错了,那他也不说什么了,转头就走,比的就是谁不要脸,大不了我继续回我的市井,而你一个儒生以后怎么混自己掂量。
“老夫自然谨遵圣人教诲!”王熹推开搀扶他的人,装模作样对着上方作揖,以示对圣人的尊重,但话锋一转,“今日若只是卫铃儿无礼,老夫自当细心教导。但卫铃儿蓄意殴打顺王世子,老夫必然要主持公道。不然书院乌烟瘴气,成何体统!”
得,又回原点了,对付这些老小子真不能示弱,不然顺竿子就往上爬。
“这位顺王世子,元晦先生说书院乌烟瘴气,你同意吗?”
“老夫何时说了!”
王熹一听惊寒这么说,顿时急了,文武两院不管如何斗,那是暗地里的事,但他如果公开诋毁有大儒谢释坐镇的茗山书院,那他以后就别想在书院,甚至北朝混了!文武杂三院主事已经冷下脸,以前放任你挑刺儿,是尊你为名儒,也是为了书院,但如果你如此诋毁书院,诋毁老师,那茗山岂会容你撒野!
这个时候也没人敢给王熹帮腔了,私下里说说就算了,干嘛要作死。王熹只能自己找补。
“老夫只是说这件事关乎书院的公平公正,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既然元晦先生记性不好,那先让世子殿下说说。”
眼看王熹又要阻止,惊寒转头对着卫铃儿教训道,“打断别人说话很不礼貌,家里人没教你嘛!”
卫铃儿此时正用凶狠的眼神威胁吴东君,被惊寒一说,顿时蔫儿了下来。不过大家都明白惊寒在指桑骂槐,王熹提了一口气,硬硬生生憋了回去。
吴东君恨不得别人都看不见他,可他是当事人,怎么也绕不过他。心里越想越气,好歹他也是顺王世子,未来铁定的顺王,按理说就算没雄心的二十三皇子也比不上他有权势,可在这里却像个软柿子一样被人揉来捏去。王熹这老匹夫一直看不上归顺北朝的吴家人,利用自己又不想让自己开口坏事,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不也一样为北朝效力,真是虚伪。还有卫铃儿,揍完自己不算,那眼神什么意思?还敢威胁!最可气的是卫铃儿的姐夫,病病歪歪,蔫儿坏了。什么话没说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乌烟瘴气”,他能有什么看法,他敢有什么看法,茗山书院的底蕴可比他顺王府强多了,嫌自己这个世子当够了嘛?
现在什么局势,吴东君看的很清楚,顺王府说白了就是在夹缝里求生存,看不清楚早死了,耳濡目染,吴东君这个顺王继承人早早就学会了审时度势。本来吴东君之前还想着,反正都被利用了,先将卫铃儿踢出去再说。以后在武院不好过就不好过了,今年就是他的三年考,能不能通过还不一定,过了今年海阔天空,总比有卫铃儿强。但经过卫铃儿姐夫一顿胡搅蛮缠,现在明显王熹不占便宜,三院主事虽然还没明着表态,但显然也是想要维护书院稳定。估计王熹想要趁势整顿书院规矩,增强话语权的打算要落空了。
“北朝尚武,我等打打闹闹也实属平常。本世子有意和同窗结和解之印,只是不知道铃儿姑娘觉得如何?”
“虚伪!”
吴东君也是人精,见顺事不可为,直接表现自己的大度,以他的权势私下里解决其实更容易,闹大了对他这个顺王世子没有任何好处。至于“乌烟瘴气”和卫铃儿嘀咕的“虚伪”权当没听见,谁还捡不自在呢?
“啪~”
惊寒直接给了卫铃儿一手套,还嫌事情不够大嘛,看不上回头再揍一顿就好,瞎嘀咕啥。
“世子这么大度,还不快点!”
卫铃儿被惊寒推了一下,不情不愿走到吴东君对面。
“等......”
“好,武院弟子的事,我来主持,大家没意见吧!”
纪南天的声音直接盖住了王熹,看那架势内力都用上了,比的就是声音大。王熹一口气又憋了回去,顿时气血又不顺了。纪南天那句“武院弟子的事”就是告诉他,他已经没资格了。之前已经说好是为吴东君主持公道,现在人家正主都没事了,他再出尔反尔,就是打自己脸了。
和解之印源自江湖,具体追溯到哪儿已经不可考。是指两方结仇,都不肯先低头,却又不想无休止的纠缠下去,就会在德高望重之人的见证下,双方结印,化解这段恩怨。这是一种很君子的方式,谁也不用低头,公正、平和,所以渐渐被文人墨客采用,成为士林美谈。
“你俩听好了,文人有方圆,江湖讲规矩,今日你们有意和解,我纪南天为你们见证,如若它日有人背弃此印,挟私报复,就是与我纪南天为敌!”纪南天神情很严肃地盯着卫铃儿和吴东君,“想好了嘛?想好就结印!”
和解之印很简单,但代表的意义却很神圣,一旦结印,化干戈为玉帛,外人不得干预。哪怕不情不愿的卫铃儿也庄重结了手印,然后和吴东君碰了一下,宣誓这件事告一段落。
除了王熹一伙,皆大欢喜,但王熹已经被惊寒用话堵住了,只能生着闷气被好友搀扶着离开,估计这个冬天不好过了。
惊寒倒是大大方方和众位教授告辞,脸皮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