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直捣黄龙，扑过去打断李家父子俩的腿，扯出方子来，逼问破黑井之法。思定，我推门而出，正待上房，猛然发现一件怪事，汗毛立了起来。我进小屋之前，周围三间小房都黑着，此时却有一间亮起了灯！我与老光棍谈话的时候，并未感觉有人出入院子，难道那个黑屋子里，本来就藏着人？！糟糕，有危险！
二话不说我飞上房顶，俯身警戒。等了半天没动静，我以为敌人没有听到我，就伸手拿了块瓦片扔到院子里，“啪啦”碎了一地。老光棍打开门看了看，吼了一声：“哪儿来的破猫，上房揭瓦的！汪汪汪！汪汪汪！”亮灯的屋子里，却没有人出来。我又扔了一块瓦片下去，老光棍又狗叫了几声，那个屋子还是没动静。我又拿起一块，甩手扔进了亮灯的屋子，哐啷啷！好像打烂了屋里的瓶瓶罐罐，却仍然没有其它动静。
老光棍火了，大骂着冲了出来：“死缺的破猫！狗日的，上房就上房，还进屋了！哎呀坏啦！我的药！”他冲进那间屋子，传出苦恼的咒骂声和收拾残碎的声音。我不敢大意，沉住气探看。屋里还是没有其它动静，偏院门口却传来了脚步声，两个人掌着灯笼走进院子，是怪医李富翁父子去而复返了。子前父后，一言不发往里走，在当院站定。李富翁指了指，二人进了老光棍冲去的那间房。
屋里传来李富翁苍老的质问：“出了什么事？！”
老光棍用胆怯的声音回答：“野猫……”
“嗯？！”在猛拍桌子的声音和瓶罐碰撞的声音中，李富翁用一个愤怒的嗯字，让屋子再次陷入沉寂。我等了一会儿，屋里还是没有响起任何声音，心说这帮二货真耐得住性子，我却耐不住了，飞跃而下，凌空翻转，蹂身扑进，使出神功，一闪而出。眨眼间我已经看清楚了屋内格局和布置，与煮仲谋那间一模一样。但我发现了令自己胆寒到差点尿了的诡异情形，我本以为屋里应该有三四个人，最多再加一个莫名的死人，例如古桥大师什么的，岂料，狭小的屋里除了那仨活人之外，竟然站满了死人！莫名而亮起的昏暗烛光，被我带进去的风吹得摇曳，一张张熟悉而惨白的死人脸阴晴不定，意外之极，太他妈恐怖了，我犹如进了一趟阎罗殿！
“哎哟我的妈！鬼呀！”不待我尖叫，屋里先传出尖叫声。
“父亲你看见没？！刚才有个鬼影子从门口闪了一下！”
“慌什么？”李富翁斥道，“送信的魔影而已！去叫他进来。”
“师兄，魔影们从不敢这么没规矩……”
“没错父亲！真的是鬼啊！！！”
“胡……说！”李富翁的声音也有点不自在，他冲外头吼道，“￥%#！#￥@%！你妈！”
叽歪没听懂，但骂人的一句我可听懂了！我怒从心头起，一跺脚震起地上的碎瓦，凌空一掌拍了进去。屋里传来鬼哭狼嚎声，掌风把烛火吹灭了。我扫平心中惊恐，闪身进去凭记忆定准几人方位，狠狠地甩了李富豪父子俩耳光，顺便拔走了李富豪的裤子，飞身上房，先看看是否有老光棍所说的方子。老光棍若敢骗我，我立刻下去把耳光补上。
屋里灯再次亮了，李富翁怒吼：“谁？！快把老夫的裤子还回来！”
“师兄莫急，我出去看看！”
“慢！”李富翁的儿子说，“师叔你怎么没有挨打？啊！是你搞的鬼！你好几次打听我父亲为什么一条裤子穿半年，你是想夺那药方子！”
“哪有？！就算我派人偷，哪会当面这么做？！师兄你说是吧？”
“魔影不在，你就反了呗！师叔你……”
“够了！师弟，我认栽，方子你拿到了，外裤我就不要了，内裤能还我吗？”
……
仨人在尸体林立的屋里斗嘴，我屏息翻开李富翁的裤子，翘指捏着边沿，扔掉万分凶恶的内裤，摸索了一圈外裤腰，毫无所获。心头大怒，一发力将那条罪恶的裤子震成了碎片，下房进屋，我踢开挡路的李姐夫，瞪一眼怪医李富翁让其闭嘴，一把揪住老光棍的衣领：“老大爷，你又骗我，想死是吗？”
老光棍喊冤，我已经不信任他了，给了俩耳光，将其掼倒在地，回身一手一只捏住准备逃走的李家父子后脖子，冷笑道：“还没聊呢亲家叔、大姐夫，你俩急什么？哎我说姐夫，老爷子光着腚呢，你真不孝啊！”
“我不敢笑……”
“啐！”坦荡荡的李富豪唾了他儿子一口，他儿子躲都不敢躲。
我腾出手擦擦受连累的脸：“把方子给我，饶你不死。”
李富豪说已经给我了，一付视死如归的吊样（边掌门，请注意，我这儿说的是他脸上的表情，不是真说他的吊样视死如归）；李姐夫问是不是俩人都能饶了，一付贪生怕死的怂样，我把他捏晕扔一旁，对老光棍说，你让古桥和鲁肃那几个死货闭上眼，老他妈瞪着我，这是吓唬我呢？！
“姓李的，你那裤子我摸了个遍，根本没有方子！”
李富豪沙沙沙地挠了挠干燥的屁股蛋子：“方子绣在了裤腰内侧，蝇头小字，文馆主当然摸不出来了，能先松开我吗？我跑不了。”
他娘的，我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一张纸缝在裤腰里了，谁料人家是绣上去的。我暗怪自己莽撞地弄碎了药方，现在药方只剩手里这一份活的了，便暂时松开了他。李富豪走到他儿子身边，弯腰扒他儿子的裤子。我回头，见老光棍正给死人古桥按眼皮子，却根本按不下去。我低声劝他赶快去捡裤子碎片，但愿裤腰没被我撕碎，老光棍闻言，泪都下来了，嘴唇哆嗦着冲出门。李富豪一边穿裤子，一边闷声说：“师弟，你有方子也没用啊，你知道的，撩月山两三百年喷发一次，喷发后第二年春天，百物复生的时候，火山灰里的不死虫才有入药的功效，现在咱们的老本都快被这些没用的家伙耗光了，你拿到方子，要再等不知道几百年才能做出欢乐散！你能活那么久？”
我查看屋里那几个直挺挺站着的死人——古桥鲁肃和三胞胎、玉米秆、门房老丈、守山人（这兄台果然死了）、咸鱼七郎的老婆（这不值钱的娘们能列席倒是让我意外）、三个不认识的男人，后排站着一个让我吃了一惊，是张家明！家明兄弟死了？！我心里一震。前些日子还惦念他，有几次还怀疑他作梗，几番上东山都没遇见，后来觉得以他的智慧，应该藏起来了才对，怎么竟然死了呢！
“生死有命，兄弟，我带你走，别吃那些鬼药了，入土为安吧。”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触手并不冰冷，再看他脸色，也没有那么惨白，虽死犹生，跟古桥等几个睁眼的死鬼不同，家明兄弟死得瞑目，我略得安慰。
“李大人，你打算把这些人都弄成傀儡？”
“若不是国主下令，我早把他们烧了，不死虫何其珍贵，竟然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说起来，虽然你不是个好人，但小乔因你的医术而复醒，我谢谢你。”
“你打死我儿子，就是这么谢我吗？”
“他晕了而已，不信你探探他的脉，就算死了，你不也能救活？”
李富翁懒得去探，摇头道：“那不一样，寿命会减……哎呀！！！”
正说话间，老光棍突然冲了进来，一脚把李富翁踹倒，跟上去猛踢大骂：“#￥！方子呢？不要耍我！快说！”路过踩到李富翁的儿子，那货低哼一声醒了，睁眼看了看形势，闭眼继续装死。
李富翁护着头脸，气定神闲地挨揍：“师弟！那是真的！如果有假，我何必半年不换裤子？”
“你故弄玄虚而已，秘方你自己记心里了，缝在裤子里的是假的，不把真的说出来，我打死你！”
“那就是真的，你打死我也好！我也尝一尝欢乐散的滋味！”
“好啊！我就打死你拉倒！”
我赶上一步，抓住老光棍的手腕，夺下他手里的砚台，喝止了殴斗。细问缘由，老光棍气咻咻地把两片裤腰塞给我。我凑在一起看了一眼，心里五味杂陈。
裤腰上细细密密地绣了好多行番邦鸟文，我不认识，但里面明显绣着一个中土词，用红丝线突出了的五个字——“爷们当自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