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那小姐被那些黑衣人围在中间,披散了头发,衣裳也被拉扯撕拽得不堪,已遮蔽不住身体,露出一片一片白色的肌肤,那些人还在不时地伸出手,去撕扯她那零乱破碎的衣衫,或者就干脆在她的身上东摸一把西摸一把,若不是这样,怕她也是早就被杀了。那小姐明显是进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中,手里的剑全无章法,纯粹像是个不会使的人抡着剑在那里胡劈乱砍,自然伤不着一个人,怕是都没了意识,不过在那里徒然地做着一些挣扎。
我纵身进入场间的时候,那些人还在说着些猥亵的话,其中一个口中就说着:“这妞儿还真水嫩,瞧这皮肤白的这小脸蛋长的,看着都让人忍不住这心里痒得难受啊,哈,待会等三爷和四爷们办完了正事,哥几个把她带着可好,也好好好地受用受用?”更是伸手向她还剩一块红布遮挡的胸上摸去。
我急忙腾挪闪身至那小姐的身侧,挥剑向那只伸过来的手挡去,可还没等我要斩断那人的手,身边的这位小姐却抡着剑向我砍来,我不得不侧身回剑格挡,去看她眼神都没有了焦点,只好矮身钻到她的身后,伸出手掌斩向她的颈间,她方身子一歪软软地靠倒在我怀里,于是我就挥剑画了一个圆,逼得那些人撤身后退,然后用一只手托住她的臀部,使她上身趴在我的肩上,就这样半扛半抱地带着她向着外围掠去。
那些正耍得高兴的黑衣人,不防我这突然冒了出来,还扛抱起那个女子向外奔逃,均是一愣,旋即回过神来大呼小叫地尾随在身后追过来。我腾挪蹿跳地刚翻过两三道院墙,后面的人也被甩了点距离,眼看着出了庄院隐到夜色里就能躲藏起来,不料迎面却见着有不少的黑衣人正站在这院落内,忙停住了脚步,就近窜到一处假山的前面,背靠着假山以避免他们四面合围,再将肩上趴着的那小姐挪动了下姿势,以便于我扛着她的时候,还能应付这些人的围攻。
我摆好了架势等待着他们冲上来,想着看能不能制造些混乱好逃撤,谁知那些黑衣人竟是在数步外停住,并没有挥着刀冲上来,其中一个像是为首的,用那蒙着的面巾中露出的两只眼睛,盯着我看了好几眼,转头轻声和另一个耳语了几声,回头对着我竟抱了抱拳说道:“既然这位兄台要救这个姑娘,小弟不妨就卖兄台一个面子,这样,我们不为难兄台,而兄台你救了这个姑娘后,也还请离开此地,不要多管闲事,你看可好?”
我仔细打量了下这个说话的黑衣人,发觉他拎着刀的身形很像刚才和我交过手的那人,环看了眼火势燎原开的这院子,怕是没有什么闲事能让我再管管了,沉声道:“那就后会有期!”贴着假山警慎地朝最近的院墙行去,然后扛着那小姐掠上院墙朝着庄院外奔去,那些黑衣人果然没有再追来,但我还是迂回拐折了几次才奔到那牛棚前,进去后将她放在草堆上,对颦儿说:“朱家怕是没了,我就救了这个小姐出来,你先照顾她一下,我去外面看看那些人走了没有。”
我看着颦儿望着那个此刻昏过去的小姐,等了大约那么几个呼吸,听到她低声应道:“好的,我知道了。”见她伸手开始整理那小姐的衣裳,我便回身仍旧上了那株高大的树顶,站在上面看着那朱家大院,在火海中倾倒坍塌,渐渐地变成一片废墟。
幸好这朱家的院落是建在了村子最外头,和最近的村里的房子也隔了老远,没有风,才没有将火势蔓延过去,不然,这整个村子怕都要被烧个精光。或许是因为那些黑衣人,或许是因为那些惊呼出声的惨嚎,尽管这院落的火映红好大一片天空,村子里依然静悄悄的,也是的,面对这些手里拿着刀的人,村民们也就能在黑夜里躲在自家的窗户边上偷偷地看着,且还不能发出一点声响。
我看着那些黑衣人三三两两地向着黑夜里遁去,看着那些火焰以迅猛的姿势吞噬着这院落间的一切,一切可以燃烧的,还有那些死去的人们,吞掉了美丽也吞掉了血,吞掉了一切的曾经和未来,居然还开始虚幻了,就仿佛我也死去,没有了躯壳,灵魂也空洞着,在这些火里一起消失。
我这么君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的一切,居然想到了这些,这让我不禁一阵哑然,呵呵地这么自个对着自个笑了会,迈步下了这树,向着那座渐成废墟的庄院行去。我跃上了一截残留的院墙,感受着那些火的炙烤,将刚才的思绪又翻了出来,站在上面发了好一阵的呆,直到一阵低沉的哀嚎将我拉回现实。
我循声望去,见竟是一个人裹着一身火,从不知哪个院子中奔出,忙环顾四周,看见一只打了半桶子水的木桶,拎起来到了那人的身边,朝着他就泼了下去,虽没有灭尽他身上的火,却应该是把他被火烧灼的神经刺激了下,就见他正乱奔乱走的身子,被我这么一泼,打个激灵愣了那么一眨眼的功夫,立即躺身在地翻滚着去扑身上还在燃烧的火,我也脱了衣服跳过去帮着拍打,好一会,终算是把他身上的火全灭了。
瞧那身形面容,应该是个略微发胖的中年人,不过此刻头发胡须被烧得参差不齐,身上更是一处一处的灼伤,而且,蹲近了去看,还有好几处明显是刀伤,深得都能看见骨头,尤其是左侧前胸处一道,看着离心脏处应该是差不了多少,且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几处伤口更是不住地向外流着大片大片的血。
我伸手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以期略微能将血止那么一时半刻,至于性命,除非此刻就有个医道圣手在这里着手替他治疗,否则不说这一路的颠簸,就这时间怕这人也是熬不过的。我见那人躺着没有动弹,试了试呼吸还是有的,只是明显微弱得很,便蹲着试图询问下他是谁,张口道:“你还能说话吗?”
那人像是挣扎了下,突然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了会,睁开了眼看我,努力着问我道:“你…你见着过…过一个漂亮的姑娘吗?”
我道:“谁?”
他似乎更是狠狠地挣扎了下,试图用双臂支着身子坐起来,我便将那只木桶拎过来让他靠着,他深深呼吸了下,说道:“她…她叫…月…月如。”
听他这么一说,我忽然猜想这中年人怕就是那个叫月如的小姐的父亲,也就是颦儿让我今夜帮忙来杀的那个恶人朱风,更是因为他才招惹来的那些黑衣人,烧杀了这整个庄院。我问他:“那你是朱风了?”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靠在木桶上喘息着问我:“那你…你见过她了?”
我道:“我已经把她救了。”
“呵呵,好,好,哈,咳…咳…”一阵咳嗽算是打断了他那难听的笑声,对着我道:“好,好,谢谢!谢谢!不…不知…可否告知…咳…尊姓大名,来…来生若有…若有机会,定当好好地报答兄弟这大恩。”
我道:“你不用感谢我,其实我这次来主要就是来杀你的,只是碰巧有别人先盯上了你,而且看你这情形,应该也是不需要我动手了,不然我还是会杀你的。”
他看看我,抬了头去看夜色中那轮忽隐忽现的月亮,忽然笑了,仿佛带着些如释重负的畅快,说话也竟是流利起来:“呵呵,呵呵,我就知道总是会有人来杀我的,总会有人能找得到我的,那么,这位兄弟,你知道吗,在月如的身上有一个黄金的项坠,那些人虽然把密室里的金银珠宝都拿走了,可是这项坠中藏着的才是我这些年的财富,哈哈……”
我无动于衷地望着他说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他显然是讶异了下,但随即就不作声地沉默了会,然后说道:“那…那我也没有什么好…好要说的了,我看得出来…兄弟你…你是个好人,那些钱希望…你拿了去后能分出些…做…做些好事,算是你的功德,也…也算是我…我赎得罪…罪过,我只是希望…希望月如…咳…希望月如能…能好好地活着,我就…我就心满意足了,兄弟,谢…谢谢!谢谢……”
他死去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只是我不明白这笑代表着什么,是明白了自己这一生的罪恶而最终的忏悔?可这又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过去消失了?不可能的,那些因此而承受灾难的人还在痛苦地活着,真的就可以凭借这笑而原谅了吗?
那些黑衣人呢,他们刀上的鲜血,难道只能在死的时候才能化作笑容?
我长长地怅然了一会,叹一声,将他的尸首放进了火堆之中,希望他的笑真的最终可以忏悔他曾经的罪恶,即使不行,那也希望这些火真的能够吞掉一切,一切曾经的与未来的,希望他若是投胎转世的话,会做个好人,好赎他前生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