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基因
刘峰
杰克是个科学家。这天下午，助手汤姆告诉他，有个叫詹姆斯的人想见他，说有很重要的事。
杰克立马在电脑里搜索詹姆斯的信息：詹姆斯，28岁，曾在月球服役三年；六个月前和妻子结婚；犯罪基因含量为0.001%，远低于0.03%的危险值。于是他对汤姆说：“让他进来吧！”
詹姆斯一见到杰克，就哀求道：“杰克教授，请您说服联合政府，取消犯罪基因测试计划，救救我的孩子吧！”
杰克之所以成为人人敬仰的科学家，是因为他发现人体内含有微量的犯罪基因。杰克和团队经过长期研究，确定了犯罪基因的存在，并将危险值确定在0.03%。根据记录，只要犯罪基因含量超过0.03%的，无一例外都犯下了严重的暴力罪行；凡低于0.03%的，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30年前，杰克在研究的基础上向联合政府提交了一份议案：每个孩子在出生之前都要做犯罪基因检测，凡是犯罪基因含量超过危险值的孩子，不准来到这个世界上。
经过30年的推广执行，如今刑事案件几乎没有了。
眼下，一定是詹姆斯那未出生的孩子携带的犯罪基因含量过高了。
果然，詹姆斯说，他和妻子非常恩爱，为了存钱，他还去月球服役三年，可没想到他们的孩子尚未出生就要被流掉。无奈之下，詹姆斯想，议案是杰克提出来的，他也一定可以阻止。杰克听后劝说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的孩子生下来会给社会带来很大的危险。你们还年轻，可以再生一个！”
“杰克教授，孩子是一条生命，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杰克只得解释：“詹姆斯先生，我的职业就是建立在尊重生命的基础上的。没推行犯罪基因检测前，全球每年有70万人死于刑事案件。现在，这些生命都被拯救了。”
詹姆斯却坚持说：“我的孩子无罪，他还没有出生，您这是彻头彻尾的谋杀。”
两人的争执声越来越响，最后，詹姆斯失望地说：“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会保护我的孩子。”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杰克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反对犯罪基因检测的人不少，他们和詹姆斯一样，无法接受孩子没出生就被宣判死刑。杰克觉得自己没错，毕竟因为犯罪基因检测的推行，现在大家都不必担心受到人身伤害。
几天后，汤姆惊恐地前来报告，说詹姆斯在医院挟持了一位医生，要见杰克。杰克没想到詹姆斯会用这样极端的手段，决定立马去见他。汤姆担心杰克会有危险，杰克摆摆手，说：“詹姆斯的犯罪基因含量远低于平均值，他不会伤人的。”
杰克来到医院，按照詹姆斯的要求一个人来到办公室，他看到医生被捆得结结实实，詹姆斯面前有一台电脑。杰克说：“我劝你迷途知返，就算你杀了我和医生，犯罪基因检测还是会实施，人类的进步不可能因为个别人的阻挠停止。”
詹姆斯冷笑一声，打开面前的电脑，说：“杰克教授，你以为你是人类的救世主，可我怀疑你为了顺利推行犯罪基因检测计划，修改了试验阶段的数据，把原本犯罪基因含量过高、但没有犯罪的人的犯罪基因含量，修改在危险值以下。”
杰克顿时火冒三丈，质疑议案的人很多，但从没有人质疑他的人品，更何况这些数据是机密资料，只有联合政府中极少数高官才有权查看，詹姆斯明显是黑进了他的电脑。杰克强压怒火说道：“这些数据是经过联合政府和社会非营利机构监督的，不可能出现错误。如果有你说的那种情况，联合政府早就发现了，计划不可能被实施。”
詹姆斯不说话，他飞快地敲击键盘，很快，他指着电脑上的表格说道：“比如这个，贝茨生于2055年，当时注明其犯罪基因含量为0.25%，按照你的研究，他无疑是暴力犯罪分子了，但他今年已经100多岁了，医生说他还有一个星期可活，你怎么解释？”
杰克用随身电脑搜索，很快从数据库中找到了贝茨的资料。他呆住了，詹姆斯说的竟然是真的！
这时，詹姆斯把塞在医生口中的棉布团拔出，说：“他是贝茨的主治医生，你可以问他。”
接下来医生说了什么，杰克一句都没听进去，他在想，自己之前坚信的科研究竟哪里出了错？
詹姆斯又给杰克看了几个数据，数据显示，有的人犯罪基因含量很高，但一生从未做过坏事，而在死后，他们的犯罪基因含量被人改得很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克猛然间想到，除了自己，能改动数据的还有汤姆……
杰克迫不及待地离开医院，找到汤姆，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汤姆一听试验数据有错，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教授……对不起，这些数据是我改动的。”
原来，汤姆从小就对刑事犯罪深恶痛绝，得知杰克的犯罪基因检测能完美阻止暴力犯罪，他欣喜若狂。后来，他加入了杰克的团队，并成为核心成员。随着试验的深入，汤姆发现犯罪基因检测存在微小的误差，但这并不能影响它存在的价值，所以他背着杰克对个别数据做了一些修改。
最后，汤姆说：“杰克教授，犯罪基因检测确实存在着0.0001%的误差，和巨大的成就相比，这误差是微不足道的。”
杰克痛心地说道：“0.0001%的误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汤姆当然明白，眼下全球每年有一亿个孩子出生，按照0.0001%的误差，每年就有100个孩子是被无辜杀死的。不过汤姆坚持说道：“杰克教授，我们看似每年杀了100个人，但您想想，在这之前，每年可是有70万人死于刑事案件，我们相当于每年拯救了70万人啊！犯罪基因检测确定的危险值确实是有误差，我们做得也不完美，但两害相权取其轻，有什么过错呢？”
这个道理杰克也懂，可一想到自己一生追求的事业居然是谋杀，他就后悔不已。杰克思考了很久，最终决定向联合政府说明真相。可没想到，为了不让刑事犯罪卷土重来，联合政府选择了掩盖真相，他们勒令杰克立马退休，还不允许杰克在公开场所发表类似的言论。
杰克思来想去，主动联系了詹姆斯。詹姆斯得知真相后，对杰克说道：“看来我误会了您……”
杰克很无奈：“数据虽不是我修改的，但如果不是我提议……唉，现在我想终止这个计划，但已经没人让我说话了。”
“您打算怎么做？”
“现在联合政府声称，犯罪基因检测是完美的，但如果有一桩刑事案件能推翻大家之前的认识，他们就再也隐瞒不了了。”杰克顿了顿，又问，“你之前说，为了孩子什么事都愿意做是不是？”
詹姆斯当即点头称是。
杰克从桌下掏出一把手枪，说道：“你在出生之前测试的犯罪基因含量很低，如果你现在杀了我，所有人都会意识到犯罪基因检测是不可信的。我已经联系了记者，他们很快就会到，而且这房间里有很多摄像头，会拍下全过程……”
詹姆斯惊呆了：有什么新闻比一个举世无双的科学家被杀更具爆炸性呢？可这样对杰克公平吗？詹姆斯犹豫着拿起了手枪……
在詹姆斯扳动枪机的前一刻，杰克喊道：“犯罪基因检测不能确保百分百准确，犯罪基因存在于每个人的体内，它像病毒一样，只有触发诱因才会发作。在黑暗的社会里，犯罪基因发作的可能性极大；而在健康的社会里，犯罪基因的发作概率就会降到最低……”
（发稿编辑：曹晴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