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她要回去
一年后。
从来到美国算起，已经经过了一年零一冬，转眼间便到了春季，四月，日本樱花盛开的季节。
只是这一年多的时间，哀的病情没有见到丝毫的好转，反而在最近昏迷了几次，在哀的坚持下，医生终于说了实话，这真的不是短时间能够治愈的疾病，由于这已经是长久堆积的结果，就算是前景好，也需要几年的时间，如果不能撑过，死亡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窗外的景物在车子飞速的奔驰中快速倒退，天空显出灰蒙蒙的颜色，天边粘着如银色鱼鳞状的云彩，仿佛是一条巨大的鱼的腹底。
车内，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赤井只是静静地开着车，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哀折着头看窗外的风景，他和她，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赤井余光瞟了一眼身旁的哀，却从她的侧脸也可以看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虽然视线是放在窗外，却很明显完全无暇顾及视线里的任何东西。
当车驶到一片空旷地带的时候，哀突然开了口，“我想下去走走。”
天空的云彩逐渐多起来，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一点点遮蔽了阳光。北方的天边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阴沉了，连成一片的积雨云来势汹汹，像是打翻了墨水瓶一般，黑黢黢地涂满了半个天空。迎面吹来的冷风里夹杂了雨的气息，潮乎乎的。
一阵疾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要下雨了。”她停下脚步，无焦距地注视着向前延伸的路，只是语气平静到接近淡然，仿佛一点也没有意外，“看来有可能走不到路的尽头了。”
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赤井没有说话，他已经看出，此时此刻的她，跟从前一味的悲观和逃避比起来，现在反而多了一抹淡定，没有刻意地追求生存和死亡，其实多多少少可以看出她的想法，但还是问出口，“那你打算怎么办？”
哀轻盈地迈开步伐，行动，已经足以代替语言。即使走不到路的尽头，她也应该给曾经照顾自己的人交代，“我要回一趟日本。”
“什么时候？”仿佛已经料到她回事这样的决定，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她回去的目的，只是简简单单询问了时间。
对赤井的回答，哀微微有一些愣神，随后恢复过来，言简意赅，“越快越好。”
十分钟后。
车里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果然回到车里没过多久，豆大的雨水就倾泻而下，越下越大，淅淅沥沥地打在车窗上，反倒添了一抹落寞的感觉，只是这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到了公寓楼下的时候，雨声已经明显小了很多。
“我会尽快安排你回日本的事情。”车停下后，赤井余光瞟了一眼哀，看着她有一些犹豫要不要推开车门，他以为她还在担心日本的事情，“我会陪你去。”
“不用了。”哀反而重新依靠上椅背，直视着汽车前面的建筑，“你，真正爱过我姐姐吗……”犹豫着，终究还是开了口，却毫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我是说，除了愧疚以外……”。
她清楚地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为了打入组织而接近自己的姐姐，随着组织灭亡的那一刻，她多少能够体会到他说不出的苦衷。
这样的问题有一点突兀，即使早料到这个少女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却让赤井没有丝毫准备，眼神一瞬间的错愕，却一闪而过，他轻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人已逝去，现在苦苦追寻这个毫无意义的回答，又有何意义？
一年多的时光，可以让一个人改变许多，此时哀的话语中比之从前面对这个未成为姐夫的人，多了一份诚挚与稳重。
“其实以前我是怪过你，不过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一定有义务会对别人好，应组织的安排潜入组织也是你迫不得已，但是姐姐的死也是你意料之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现在只是替我姐姐亲耳听到你说真实的想法。”
没有想到短短的时间，这个少女适应能力能够达到接受他的程度，将视线和哀的视线平行，半响，赤井终于开了口，“你姐姐对于我来说，是个意外。”
从开始到有些诧异的表情，到有种曾经的朦胧慢慢被条列在面前的感觉，而后哀轻轻扬起一抹浅笑，“或许，你对姐姐来说，也是一个意外……”
侧身轻轻推开车门迈出脚步，这场阵雨就在不知不觉间停了，站到车外的一瞬间，哀微微侧头，“我想我姐姐，或许没有后悔过这个意外……”
语毕，哀转身朝公寓走去，表情中带着释然。
她想，和越前龙马的相遇和重逢，或许就是自己今生最大的意外，假如没有遇上他，那个小王子，自己是否会是另外一种际遇或人生之路，甚至现在也想不明白这一点而带着怨恨离去。
毕竟不论结果怎样，她还是不后悔和他遇见，不后悔这个意外。
快走进公寓门时，她再次回头看时，赤井的车已经离开，注视着车消失的方向，哀微微扬起一抹笑，那场意外在姐姐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划上休止符，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姐姐，你也是这样希望的吧……
哀随后微微仰头，看着快渐渐放晴的天空，风雨过后，也应该是阳光普照的日子，会吗……应该会吧……
镜头调转。
缓慢平稳行驶的车内，赤井目不转睛地盯着平顺的马路，眉间却微微有点紧锁的痕迹，适才少女的话在耳边掠过，或许，你对姐姐来说，也是一个意外……，车，最终在路边停下。
轻轻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摁了几下手机键，赤井盯着日期为很久以前的几条短信发呆，这条短信，也存了很久了，现在仔细想想，没有放下过去的又岂止是那个少女，自己也是包含在内，否则又怎么将这几条短信储存这么久仍然没有删去。
我想我姐姐，或许没有后悔过这个意外……，赤井勾起唇角，没有想到，反而是那个少女比自己先放下芥蒂，将手机放回到兜里，手重新放在方向盘上。
车一拐弯，驶向一条新的平行线。
即使有不完美的人生，人还必须继续走下去。
毕竟，彼此爱过，已经无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