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小楚，是王爷出事了么？”梁伯看小楚打开紧急情报后神情剧变，难免紧张肃王的安危。
小楚摇摇头，又正色道：“不是王爷的消息，而是边疆紧急军报。”
梁伯惊讶道：“王爷入京之后就已经交还帅印虎符，很少过问军情。按道理，军系那边也不会有人自找多事，在这种节骨眼上还来烦王爷。除非是……”
小楚从梁伯的眼神中已经看出梁伯猜到了，他一面将字条呈上，一面担忧道：“梁伯您所说没错，正是西戎来犯。”
梁伯眯起一双老眼，语气笃定道：“让我猜猜，西戎老王突然死了，对不对？”
小楚重重点头。
这事其实也不难猜。当初西戎老王最成器的嫡子被肃王一枪挑死，西戎老王也被废，只留残命逃回王庭苟延残喘。那时候西戎老王的一众庶子们为了继承权内斗的厉害，不仅是相互之间领着亲信互殴，还同仇敌忾将身为嫡女文武双全的正牌公主以送嫁为质之名排挤到大雍。
只是没想到西戎老王那么不中用，没了公主从旁支撑，竟然这么快就被儿子们给弄死了。
不过这种局面，肃王当初已有预料，离开边疆的时候早就做了充分的布置安排。西戎老王活着的那几个儿子都不是领兵打仗的料，便是矬子里拔将军争到了王位，短期内也没有实力再敢大举来犯。
除非有其他国家居心叵测的人暗中教唆；当然也不排除大雍有内鬼，许诺了什么好处，里应外合。
时间这么巧，京中张太后刚对肃王发难，西戎那边就有动静了？便是连日飞鸽传书，肃王“谋逆”的消息也不可能这么快从京中传到西戎王庭，就算西戎王庭得到消息，立刻整兵，也不会这么快就到达边境。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军系既然将战报告知，多半还是希望肃王能有决断，可肃王生死不明，这该如何是好。梁伯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小楚并不熟悉边疆军务，但曾陪伴肃王微服江南，一路上也听了许多沙场故事。这些故事除了两军交战时的真刀实枪拼搏，也不乏各种幕后谋略。小楚过耳不忘，善于分析，举一反三，许多事情肃王稍微一点，他便能领会其中隐藏的深意。肃王那时还夸过小楚，说小楚倘若一开始就能随军历练，哪怕不会武功只靠这过人的智巧，便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建功立业。
小楚不由自主也在想，为什么偏巧这个时刻，西戎来犯。与大雍交战这么多年，劳民伤财，西戎青壮锐减，又加之几场天灾，他们哪有钱粮和人口组织强大的军队？凭着一群早就被大雍打怕了的老弱残兵，由那几个不成器的西戎王子统领，无非一群乌合之众，管教他们有来无回。正常情况，战报传不回京城，边疆就应该已经决出了胜负，无需让王爷操心。
“所以说这次紧急军情很不正常。”也不知过了多久，梁伯终于开口道，“或许是西戎公主在暗中操纵什么。”
小楚一点即透，多条线索终于拧成了一线。如果真如梁伯猜测的那样，这可能是西戎公主蓄谋已久隐忍多时，终于等到今上与肃王翻脸的时机，才施展出来的杀招。小楚站在西戎公主的立场换位思考，将眼光再放长远一些权衡时局利弊，不禁细思极恐。
小楚观梁伯神情，已经知道自己能想到的那些最不利情况，梁伯多半也都能想到。他不再浪费时间说那些，而是直奔解决方案。
“要不然下奴现在就去自首，演一出卖主求荣的戏码。希望能将圣上的注意力继续留在王爷这里，或许西戎公主的诡计便不会得逞了。”小楚以玩笑的口吻说出这个建议，眼神却闪烁着坚毅与勇决。
梁伯没有料到小楚这般聪慧，他只提点了一句，什么都还没有解释，小楚就已经能想到那么多那么远，甚至提出了一个听起来像玩笑，却或许是这种时刻见效最快的法子了。
梁伯与小楚想到一处去了，绝对不能干等着王爷现身再去做决策和布置。军情紧急，机不可失。小楚的提议恰好是将计就计顺势而为。
“西戎公主运作这件事，应该是自上一次王爷在江南遇刺便正式开始了，那时王爷也恰好生死未卜。西戎公主曾派刺客远去江南，虽未达目的却也应该十分确认张太后要杀王爷的决心。从那时算起，再遥控西戎王庭，不惜舍弃她父王的命酝酿出如今再犯边境的事端，破釜沉舟勉强还是能渲染出一些效果的。”梁伯心知小楚已经明白了这一层逻辑，不过还是唯恐有什么疏漏，仍耐心分析道，“而且那西戎老王估计早在西戎公主答应远嫁出发，来大雍之时，就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他们这对父女布好了这最后一局，不留余地，赌上西戎的未来，从来没有将西戎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
小楚颤声道：“梁伯，您也这样想？”
“小楚，你所料不错，比我以为的还要深刻。当初你若长在军中，为王爷出谋划策，根本用不到我这种老家伙绞尽脑汁捉襟见肘，说不得边关能更早几年平定。”
此时小楚并无暇享受梁伯由衷的夸赞，而是禁不住接着话茬分析道：“众所周知，西戎老王最是疼爱嫡出公主，如今公主远在大雍为质，西戎老王在没有明确立储前‘意外’身故，庶出王子们谁继承王位那西戎公主都可以拒绝承认，再加上王子们不安分还敢举兵闹事，作为宗主国的大雍理应为刚刚臣服的正牌公主撑腰才对。
下奴听王爷说过，西戎公主虽生的五大三粗孔武有力，心思手段却绝非寻常男子能及。那西戎公主惯会演戏，一定会借机假装无辜弱者，哭天抢地求着大雍出兵平定西戎，还她一个公道。说不得还要以王爷当年的武勇事迹故意刺激今上，哄骗今上御驾亲征。王爷被栽赃构陷，一时无人领兵，西戎公主和亲无望父王死的不明不白，今上多半会理亏心软。
哪个男子不想成为英雄？哪个帝王能容忍疆土被他人侵犯？何况那西戎进犯，按照常理推测一定是乌合之众强弩之末不足为惧。今上如果按耐不住少年心性，也认为这是他在世人面前展现雄才大略树立威信的机会，根本无法拒绝西戎公主以受害者的姿态提出的，那些看起来并不过分的条件。”
梁伯暗叹，小楚虽无自己久经沙场积累起来的经验直觉，却有着对人心的独到把控，思路清晰逻辑缜密胆大心细，竟与他思考的结论几乎一样，此时此刻他们的想法高度一致，小楚说一句，梁伯便能准确接出下一句：
“最坏的可能，今上御驾亲征，还特准西戎公主随军。倘若西戎公主许以厚利，串联边境其他有野心的国家，或者是收买杀手包藏祸心铤而走险刺王杀驾，再趁乱嫁祸给‘谋逆’逃亡行踪不明的肃王，引发大雍内乱，一切不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就算是西戎公主没那么大胆子或是时运不济机关算尽阴谋未果，今上率兵亲征顺利到达边疆平定西戎王子们的叛乱，那西戎公主也是名正言顺可以请封王位，假大雍兵将之手将庶出兄弟们都剪除干净，衣锦还乡安稳当西戎女王，这等结局可比远嫁大雍宗室永久为质美好多了。前前后后都不吃亏，西戎公主这是要玩一把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