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张纸，莫邪剑
今明月道：“因为我是今明月。不管你来自哪里，也不管你为何而来，今明月都愿意相信你。”
美精灵甜蜜的笑了，芳心不住的颤动着，她的身子更加柔软，更紧的贴在今明月身上，如在呓语道：“你知道吗，你这一番话会把一个女孩子的心偷走的。”
今明月的心也在微颤着，他握紧她的手，她醉人的幽香侵入肺腑，挑逗着他男人的本性，他努力克制着：“我不是贼，如果我想要你的心，我会用我的心和你交换。”
然后他轻轻推开美精灵，温柔的凝视她羞涩迷离的眼睛，吞咽口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猜！”她也看着他的眼睛，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今明月突然转身，抬头去看那灿烂明月：“这我怎么能猜得到呢！”
此时飞剑在向明王复命，重点提起今明月的轻功：“我看不出他那是什么轻功，很象是幻羽行云，有凌烟阁的影子，却又不完全是。”
明王道：“你说你约了他明天中午时比武，他还答应了？”
“嗯，我相信他不会失约。”
“你凭什么相信。”
“凭他是今明月，我的第一感觉告诉我，他是个守信之人，明天我一定将他的人头取回来。”
“不，先留着他的性命，你只要试探出他的深浅即可，我不想让他死的这么快，请五先生和你一起去，今明月可以暂时放下，但那个鬼精灵，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她。”
明王旗下高手如云，其中首推五先生。五先生名叫第五人，复姓第五，名人。
这是个很怪的名字，当然不是他的真名，他似乎已没有真名。
兵器谱历来长盛不衰，当今亦有之。兵器乃身外之物，也仅是武学的一个分支，江湖上很多人都不用兵器。
武学显然是门复发而精妙的学问，一个人要想攀登武学巅峰，自然不能只靠兵器，须内外兼修，研究天地自然之道。
武学众多，兵器暗器，内力轻功，速度力量，下毒施蛊，等等，无论哪一门，第五人都名列中原第五。
习武之人成千上万，第五已不小了，门门都是第五，那他综合实力也就可想而知。
今明月已现身，世人已知道他在西湖，所以会不断有人来找他，来杀他，不出三天，整个天下就都知道明王要杀今明月，然后将会有至少半个天下的人抢着杀他。
但最糟糕的事还远非如此，最糟糕的是一张纸。
美精灵正把这张纸交给今明月，纸上是一列人名，每个人名的后面都缀着一个奇异的符号。
“这就是我从明王那里偷来的，他就是为了这张纸才要抓我。”
今明月过目不忘，他已深深记住纸张的内容，沉思片刻，心中生出四点疑问：第一，这些人是什么人，后面的符号代表什么。第二，水灵儿为何要盗这张纸，她是否知道第一个问题的答案。第三，水灵儿是什么人，为何要把这张纸给我看。第四，这些人、水灵儿，他们和明王之间又有什么关系。第五，这些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过最终他什么也没问，把纸还给水灵儿，问她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何不三不四？”
“嗯！”水灵儿将左边的眉毛轻轻一挑，“不知道，你知道？”
今明月道：“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在找那个说我不三不四的人，找到了西湖。”
“你怀疑那个人在西湖？”
“我只知道西湖是那首诗的源头。”今明月忽然严肃道，“你觉得我该死吗？”
水灵儿也认真回道：“那得看你是不是该死了，如果你是个罪大恶极之人，当然该死，你杀过人没有？”
“我从不杀人。”
“那你的父母呢？”
今明月的脸上浮现出无比崇敬的神色：“他们都有菩萨般的心肠，他们绝没有什么仇人，我实在想不出我为什么该死，除非——”他欲言又止，眉头皱起。
“除非什么？”
今明月茫然的摇摇头，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那洞中之事和洞中之人，那个销魂的夜晚。
但是他想，那还不至于判自己死刑，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你走吧，离开我。”
“为什么？”水灵儿抱住今明月的手臂。
“你应该认得那张纸上的一些人，他们大多都是明王的人。”
“我当然认得，所以我才不能离开你。”她将他抱得更紧，无畏而执着，把头倚靠在他肩上，“我不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手臂压着她的胸脯，那种丰满而富有弹性的感觉让他心驰神荡，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手臂先紧绷着，然后又慢慢的松弛，今明月妥协了，笑道：“你何苦要如此呢？”他的笑容依然明朗如月，夜更深，月更明。
“因为你是今明月，当一个名字可以是某种理由的时候，你我都应该知道，这绝对就是种理由。”
这是个很深奥的道理，名字因人而有了意义，被赋予某种神圣的色彩。
今明月叹道：“可我的名字似乎还没有这种力量。”
“很快就会有了，我绝不会看错你的。”水灵儿的清瞳中绽放出自信和信任的光芒，她笑容可爱天真，就像个孩子，“就像你没有看错我。”
今明月轻柔的抱住她，抚摸她的后背，然后水灵儿的身躯就瘫软下来，她陷入了沉睡。
他把她抱入船舱里，小心的放好在软榻上，盖好被子，昏暗中是一张清丽无邪的容颜，宁静中的娇媚，如初生的婴儿，更加令他迷醉。
秋天的夜是很冷的，风中已有些寒冬的味道，就连月光也变得清寒。
今明月又立在船头，闭目凝神，似睡非睡。
这是他独特的休息方式，将自己融化在大自然之中，他静的像一座山，但只要他察觉到危险就会立即清醒。
这已成为本能，野兽般的本能。
今明月在西湖，和鬼精灵在一起，这消息正在西湖扩散着。
但西湖很大，湖水浩淼，夜色浓重，要想找一条小船并非是易事。
明王只在今天才说要杀今明月，还未来得及有什么正式的行动。
如果外人杀了今明月，明王或许会领情，会道一声谢，但也有可能被认为是坏了明王的事，像明王这种人，通常都不希望自己的事被外人干预。
西湖是明王的地盘，在西湖，几乎是没有外人的。
飞剑已和今明月相约决斗，所以别人就不能在动今明月，这是江湖人的规矩。
所以在明天中午之前，今明月可以享受些安宁。
一切将从明天开始，所以今明月要养足精神，首先就是要好好睡一觉。
可是，偏偏有人不让他睡觉，很快就有人找来了。
打出去的石头可以在水上漂，因为它速度够快，如果一个人的速度也够快，那他就可以在水上跑。
这人竟是从水上跑来的，速度之快举世罕见，这份轻功造诣也可入当世顶级行列。
紧身的黑衣，把他缠裹的像一柄剑，他也背着一口剑，也被黑布紧紧的缠住。
人不漏杀气，剑不漏剑气，人剑已然合一。
他面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左眼，看身材，似乎是个男人，却比男人要矮小瘦弱了些。
他一路狂奔，在水面上踏出一串水环，黑衣与冷风摩擦，却无声，他就像夜的精灵，一眨眼就闯入今明月的视野，再一眨眼就从水上跳起来。
拔剑，剑光如闪电般灿烂夺目，仿佛刹那间就照亮了整个天地，将融融黑夜刺穿。
莫邪——在这一瞬间，人的杀气，剑的剑气，都爆炸一般的爆发出来，融合成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
今明月不由得笑了：好快的人，好快的剑，人剑合一，他跳起的姿势，出剑的时机、方位和速度，都配合天衣无缝。
他因亲眼见识这样的人、这样的剑而发笑，他甚至在这一瞬间感到了激动。
今明月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在月光照耀下宛若天仙。
天仙当然不只有女人，“仙男”同样倾国倾城。
剑未至，剑气已先渗入他的衣裳，冷，如针刺肤，凌厉狠辣，让他觉得这针似乎已刺入骨髓。
真是好快的剑，他还从未遇见如此快的剑，他怎能不为之激动。
但更让他激动的是那只眼，黑的就像是天上的夜，黑的纯粹而纯净，这眼睛的目光并没有阴寒狠毒的色彩，反而隐约透射着一抹真挚，像嗔怒的少女，也像惊恐的孩童。
今明月有心思、有时间称赞这快剑，有心思、有时间欣赏这美丽奇异的眼睛，他自然更有把握、更有时间来躲避这一剑。
这天下就没有他躲不过去的进攻，无论是兵器还是暗器。
他自然躲避了开去，用一种快到虚幻的身法，不仅快到不可思议，也美到不可思议，就像月下仙子的舞蹈。
第一剑空，还有第二剑，更快，人与剑的配合更妙，手腕一转，青碧的宝剑直刺今明月的咽喉。
第一剑后这独眼人刚好落到船上，身子还未稳住就借着冲势刺出这第二剑。
此时今明月已不光是激动，他更是感到了兴奋，好快的剑。
但他依旧可以称赞和欣赏，他一直注视着那只眼睛，在那黝黑的瞳孔中寻找到一点光亮，如星辰般的光亮。
剑气再次如针一般刺入他肌肤，剑尖却还差了半寸，只有半寸。
永远只有半寸，当这一剑的威力完全爆发，速度到达极限时，还是只有半寸，丝毫没有缩短。
船不大，船头供今明月可退的空间不大，他几乎撞倒船舱上，身子却像羽毛般飘了出去，这世上也没有什么能比羽毛更轻灵。
第二剑也空，剑停，剑回，剑入鞘。
比出剑更难的是停剑，如此快的剑他竟然能停住，说明他并未用出全力，说明他对身体的控制、对内力控制、对剑的控制、对真气的控制，都已到达随心所欲的境界。
人最快的是什么？
是思想，他想出剑，剑就刺出，他想停剑，剑就停下。
这就是随心所欲。
他收剑的动作干净利索，似乎也是想出来的，他想收剑，这个思想就控制他的身体把剑插回剑鞘。
甚至他的思想能传到给剑，而他的剑已拥有生命，能自动回到剑鞘里。
这就是今明月对这黑衣人的感受，人剑合一的感受。
船始终都未发生晃动，因为他们的身法虽快却都很轻，如果船头有只猫睡觉都绝不会被他们吵醒。
“好快的剑。”今明月微笑着赞道，似乎已忘了那快剑差点就杀了他。
“你更快。”收剑，在收剑的瞬间，他的杀气和剑气也都一丝不剩的隐藏起来，他逼视着今明月，冷声道，“今明月？”
“是。”
“不三不四的今明月？”
今明月苦笑：“是。”
“我是来杀你的。”
“你差点就杀了我。”
“可你现在还活着。”
“那只是因为我比较幸运而已，如果你不是从水上跑过来，或许我已经死了。”
从水上跳到船上，在这过程中出剑，剑的速度自然会打折扣，但奔跑的同时他也积蓄了冲力，所以出剑的速度也有可能较平时更快。
究竟是打折扣还是更快，只有黑衣人自己清楚。
“可你毕竟还活着。”他有些不依不饶，那奇异的眼睛始终盯着今明月。
今明月觉得尴尬，但依旧爽朗的微笑：“那你还要再杀我吗？”
“你让我不得不这么想。”
这是种很有意思却很严肃的原因，因为你是今明月，所以我要杀你，就像因为你是高山所以我要爬你。
“那我真该感到荣幸了，请吧！”
那眼睛中闪过一丝美丽的笑意，他的手再次握住剑柄，但静止了片刻却又松开，语气稍有缓和：“四天后我再来杀你。”
“四天后我或许已不在这里，所以我不能和你约定了。”
“四天后无论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说完后他转身跳入水中，直线狂奔而去，才平静的湖面再次摇动起来，眨眼间，那黑色的身影就已彻底消失，然后他的声音自那里响起，“今明月，你一定要活到四天后。”
今明月痴痴的望着那里，在心中道：“我一定会活着。”
同时，他心中也冒出个奇怪的问题：为什么是“四天”而不是“三天”呢？
这个是问题，因为人们青睐于某些数字，在约定期限时极少用四天。
但这也算不得是个问题，或许那人有些事需要处理，四天后才有空闲。
人有某些东西是无法掩饰的，比如眼睛，高明的易容术可以在眼睛里放入薄薄的水晶片，但这样只能改变瞳孔的颜色，却无法掩藏和改变瞳孔中那精妙的目光。
今明月已深深记住那只眼睛，只要在看到他就一定能认出它，从而认出他。
再比如气息，从那黑衣人身上，今明月闻到一种妙不可言而极为清淡的幽香，如高傲圣洁的雪莲，这香气仍残留在空气中，被风吹散着。
他同样永远铭记住这香气，他的视觉和嗅觉天生就易于常人，尤其嗅觉。
漆黑的夜空中正焕发着湛蓝的光彩，月已向西，群星更加璀璨。
今明月闭上眼眸，再次睡去了，然后就一直睡到自然醒。
天已大亮，空气已不再那么沁人的湿冷，今明月舀起西湖水，洗洗脸，进舱去看水灵儿，她竟然还在睡着，像只懒猫，被子已乱了，想必她睡觉很不老实。
今明月向来羡慕能睡的人，他不忍打扰她，帮她盖好被子，然后他眉头一皱，随即脸色大变，猛然提起水灵儿的手腕来——她竟然已没了脉搏，再翻过她的身子一看，她的唇色由桃红变成淡蓝色，如水晶般几乎透明。
她死了吗，为何她的身子竟是冰一样的凉！
她的呼吸呢，她的心跳呢！
今明月的心刹那间就凉透了，他抱起这冰凉柔软的身躯，将炽热的内力输入她后心，他知道她一定还活着，必须先让她的身子暖起来。
他已顾不得一切，只要能让她活过来，就算以命换命他也毫不犹豫。
今明月自小就身患寒证，所以就修炼一种很奇特的内功，修成一身奇特的内力。
人的生命如火种，人死则火灭，他的这种内力就可以护住人的生命之火，短暂的维持生命之火的燃烧。
水灵儿似乎是真的死了，但她还没有死的完全，生命之火还未完全熄灭，吸收今明月的内力便复燃起来，然后水灵儿就活了过来。
“灵儿！”感到水灵儿的心恢复跳动，今明月几乎流出眼泪。
水灵儿的眼睑在蠕动中艰难的睁开，她想笑却笑不出来，淡蓝色的嘴唇张合着却发不出声音——今明月忙道：“你说吧，我听得出来，你说你中毒了，告诉我怎样才可以救你。”他略懂唇语。
水灵儿泛起犹豫，似乎是不想让今明月冒险，也似乎是有更大的忧虑。
“你快告诉我呀，如果你死了你叫我怎么活。”今明月的眼中终于流下热泪。
水灵儿也终于幸福满足的笑了，她不敢相信，用唇语问道：“你为我流泪吗！”
“嗯！”今明月重重的点头，他也不敢相信自己会流泪，他猛然发觉，自己对这个奇女子的感情远非喜欢这么简单。
水灵儿闭起眼眸，费力的喘息起来，又“说出”三个字就再次昏迷过去。
对不起！
她最后所说的三个字是“对不起”，她的口型的确是这三个字，她喉中也发出了细微而清晰的声音，的确就是这三个字。
可是，为什么要对不起呢，你是在和我说吗？
她美丽的容颜，的确凝结着无尽的悔意和愧疚，眼角有泪在滴下。
今明月擦干泪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水灵儿还没有死，他用绝技点龙睛点水灵儿的死穴，以此来将她的生命“锁住”。
明王，此时他唯一能想到的线索就是明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