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玫瑰夫人
皇帝道：“除非什么？”
明月郑重道：“除非你愿意用你的命来保护我的命，听清楚我的话，只要你愿意就行，不必付诸于行动，你愿意吗，可不许骗我。”
皇帝沉思片刻道：“我不愿意。”他又对身边所有人道，“我不愿意为你们任何一人奉献我的命，你们呢，不许骗我，愿意的向前跨出一步。”
帝师道：“一个人可以断臂，可以断腿，但不能断首，皇帝是一国之首脑，而我们就是皇帝的手足，手足保护首脑是使命，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说法。陛下，您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意义。”
皇帝道：“师傅的教导弟子记下了，可是弟子不敢认同。您的意思是说，你们已不再是你们自己？”
帝师道：“是。”
皇帝道：“那皇帝呢，皇帝一旦坐上皇位就不再是自己，我们为何不能摆脱这些——宿命的约束呢？”
帝师道：“当然能，只是很难，人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皇帝也是人。”
“屁话。”明月道，“你们说的通通是屁话，偏偏用一些你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屁话来讲一些你自己也不懂的屁道理，搞得听你话的人也越来越糊涂。皇帝你听我说几句话怎么样？”
皇帝兴趣盎然道：“请赐教。”
明月道：“看在你用了请字的份上我就跟你说道说道，你知不知道武学里无招胜有招的境界，我告诉你，我就达到了这种境界。这种无招境界的初成就是上善若水。什么是水你总该知道吧，必须要纯，要净，就是干净的净，还有另外一个平静的静，两个净都要有。你们心里呀，一个个的都怀着鬼胎，就像是一肚子臭泥。别跟我说皇帝有多么多么不好当，我不听那些屁话，咱们只说做人的境界，你跟我差远了，你服不服？”
皇帝笑道：“我好像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明月道：“我是说上善若水，上——善——若——水，四个字要一个字一个字的理解，然后在整体理解。比上更高的是大，大什么，大象无形，大音希声，我就知道这两个词，你懂得应该比我多。你就说刚才那个人吧，我告诉你啊，像他那样的人这天下至少有五个，这五个人随时都能杀你。如果他们要来杀你你该怎么保护自己，就凭他们几个可不行。行了你也不用回答，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没答案。你是皇，皇是权的至尊，可你这个至尊是你老爹给你的，你老爹又是他老爹给他的。帝是力量的至尊，这个至尊可以拼出来的。那五个人，还有刚才那个人，这六个人都可为帝。皇有统治众生的权，可是帝有弑皇的力量。没有什么能比力量更可靠。你还是先上善若水吧，嘿，说句打击你的话，你连人都没做好就想做皇帝，你怎么可能成功。”
皇帝沉默，望着台下那三千人。
明月拍拍皇帝的肩膀，叹道：“你如果真想学做人呢我就告诉你个好方法，从此以后你把那个朕字扔掉，什么朕呢朕呢的，就是这个字把你给误了，你以后就说我，我们都用我，就你一个用朕，你不觉得别扭啊！”
皇帝笑道：“好，我听你的。师傅，你们为他们解穴吧。”
晚上，今明月又来到拜访皇宫。
皇宫宫门大开，皇帝亲自迎接，没有带任何人，路上，皇帝道：“你这次怎么不戴面具了？”
今明月道：“我想了想，还是坦诚相待的好，我叫今明月。”
皇帝道：“不三不四的今明月？”
今明月笑道：“是我，没想到我的名字都传到皇宫里来了。”
皇帝也笑道：“这两天的事都这么奇怪，我越想知道你是谁你却偏偏不告诉我，可现在我不想知道了你却又以真身相见，你就不怕我杀你？”
今明月道：“怕，可怕有什么办法，你不也怕我杀你吗！”
皇帝微笑，从今明月的身上，他所感觉到的不是杀气，而起一股正气，如明月般浩然庄严，他说道：“怕，可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因为你是为救明珠而来，不是为杀我而来。我放弃明珠了。”
今明月道：“很抱歉让你做出这样的选择，可我向你保证，你的选择绝对是正确的。”
皇帝道：“我相信你的判断，因为我相信你。”
今明月笑道：“不要怪我多嘴，我总觉得，无论谁都没有权利去强求另一个人，即便是皇帝。”
皇帝道：“我明白，也即便是今明月。”
今明月道：“对，也即便是今明月，所以我希望你是真心放弃明珠，而非是被我强求的。”
皇帝道：“那你觉得我是自愿的，还是被你强求的？”
今明月道：“我不知道，这是你的选择，所以究竟是自愿还是被我强求，只有你知道。”
皇帝道：“我不想对你说谎，我不是真心的，但也不是被你强迫的，你要明白，如果我不愿意做一件事，任何人都无法强求于我。我放弃明珠也可能只是暂时的，我放弃她因为我觉得我还不配争取她，因为我还没有学会做人。说实话，我很羡慕你，甚至嫉妒你，但更多的还是羡慕。我羡慕你是今明月，羡慕你的力量，羡慕你的正义感，羡慕你为了明珠敢对皇帝说不，我甚至羡慕你的一切。可是，我——，一个生在帝王家的人，永远也无法像你这样。你知道你是什么样子吗？”
今明月爽朗明快的笑了笑，摇摇头。
皇帝笑道：“我们认识才不过两天，所以我无法完全认清你，只能说说我对你的感觉，你就像明月。月亮千变万化，美不可言，人们对于诸多事物的喜爱，恐怕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月亮。那么我问你，月亮最美的地方是什么？”
“明。”今明月脱口而出，脸上溢着微笑。
“没错，就是明。月亮的光芒虽不及太阳，但她绝对要比太阳更明，因为她出现在夜晚。正因为有了月亮，黑夜才拥有了灵性，是月亮赐予黑夜生命。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是明月自我身边。这种感觉真的是很美妙。所以我并不怕你，一点也不怕你。阳光虽然温暖，但有时候会将人灼烧，但月光绝不会。天上有星辰亿万，但只有一轮明月，人间有苍生亿万，但也只有一个明月。我想明月就是你。”
今明月娇羞的笑道：“这么伟大的赞誉我可不敢当。”
皇帝笑道：“这不仅仅是赞誉，更是我对你的期望。我虽然还不是一个人，但我毕竟还是皇帝，必须要承担起皇帝的责任。皇帝大多都能力有限，所以皇帝大多都不能做救世主，但皇帝可以发现救世主，并为救世主创造救世的机会和条件。我的选择是你。百年后世人也许不会记得有我这么一位皇帝，但他们一定会记得有你这样一个明月。请告诉我，你能够承担救世的重任。”
此时，今明月不得不诧异道：“皇上，你——到底是怎么了？”
皇帝笑道：“没什么，只不过稍微上善若水了一下而已。人，总会有突然觉悟的时候，不是吗？”
今明月道：“可你为何就要认定我？”
皇帝笑道：“因为你是今明月，当一个名字可以是某种理由的时候，你我都应该知道，这绝对就是种理由。”
这句话，水灵儿曾经说过，一字不差。
今明月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忽然笑了，万事不够的点点头：“那好吧，我尽力。”
皇帝笑道：“我相信你。”
二人莫名其妙的来到那座宫殿。
“这里面有个人很想见见你，我去天聆宫等你。”
“我可不可以问一问她是谁？”
“我母亲。”
推开门，一位金衣玉容的美妇人人端坐在宽大的椅子里，满屋玫瑰，花香馥郁。
皇帝的母亲岂非就是皇太后，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今明月感到窒息，被一种美丽的气势所震慑住。
倾国倾城的容貌，蔑视苍生的目光，还有那孤高自恋的神态，让人忍不住要将之膜拜。
今明月窒了一窒，忙跪倒拜道：“今明月拜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太后笑了笑，指指身边的椅子：“坐吧，明月！”她并不显老，在成熟典雅之中反而还保留着少女的清纯和妩媚，她的笑容清浅幽柔，有种说不出的夺魂魅力。
今明月小心的坐下来，他本能地感到不安，心跳加快。
这是第六感觉在发作，可究竟为何不安，心跳为何加快，他却说不出来。
“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我！”
今明月笑道：“见了美人若不尽情欣赏，便如见了天琴而未能聆听琴声，不仅会成为遗憾，还会后悔。太后凤容绝艳无双，叫人怎能忍得住呢！”
“呵呵，你这孩子还真有意思，那你就好好看我。”皇太后又笑起来，笑的明媚动人，“哎，你怎么又不看了，难道我不美吗？”
今明月微微低着头，羞涩道：“美，正因太美了，所以明月才不敢再亵渎。”
皇太后轻轻斜倚在椅子上，目光温柔的凝视着今明月：“看过我的人不少，可就属你的目光最纯净，美人若不能让欣赏自己的人看个够，那也是一种遗憾，也是会后悔的，像你这样的人毕竟难找。”
今明月羞涩的笑了笑，脸色发红，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太后从旁边桌子的玉瓶里拿出一束玫瑰，拔下一片花瓣放进嘴里，慢慢的嚼起来，又摘下一片，“玫瑰是可以吃的。”
“吃”字才以入耳第二片花瓣就飞射到眼前。
弹指飞花。
今明月探指把花瓣夹住。拈花指。这要得益于天赐怜，天赐怜是用点穴的方法达到“化功”的效果，而这点穴的手法就是拈花指。
他父亲品评天下九大绝学，拈花便是其中之一，点龙睛的基础也是拈花指。
“你也尝一尝啊！”
今明月摇摇头，又笑了笑。
“你怕花瓣有毒？”
今明月点点头，然后还是笑笑。
太后也笑笑，慵懒的展了展手臂：“我发现你也很美，如果不多看两眼也会成为遗憾，我也是会后悔的。你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呀！”
今明月长得确实美，龙眉凤目，冰肌玉骨，精奇而清丽。
男人也可以很美，如果今明月是女人，那他绝不会输给明珠。
今明月微微有些脸红，他从未听过这么直白的夸赞，自然有些羞涩。他不说话，以静制动。当然，也不能抬起头。
皇太后清脆的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吗？”
“不知道。”今明月开口了。
皇太后不再笑，眼睛始终盯着今明月，悠悠道：“我突然发现你这个人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你的武功。你们男人活着无外乎为了力量、权力、金钱和美女。最不容易得到的是力量，拥有了力量就可以拥有一切。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你一定觉得自己是处在一个迷宫之中，连方向都辨不清了对不对，你一定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因为你的周围充满了谎言，我可以为你引路。”
今明月道：“您请歇息吧，明月告退。”他站立起来。
“你要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超出皇太后的预想，她也站立起来，“你给我一个走的理由。”
今明月道：“因为你是胡灵芝，你给我一个不走的理由。”他抬头，盯着皇太后，神色严峻却不冷厉，目光清澈而温和。
胡灵芝纸上有名，但她后面不是玫瑰，而是一头凤凰。
皇太后骇然失色道：“因为我是胡灵芝，你以为我会让你走吗？”
玫瑰剑，以玫瑰做剑。
今明月还是用手指去夹，可是，当他的手指接触花枝时，他猛然感觉到了什么。
感觉，感觉到冷热、光亮、声音、气味、味道，这是人本最基本的五种感觉。
他所感觉到的是危险，以第六感觉。
然后他本能的转身，同时把玫瑰反射回去。
针，就在今明月夹住花枝时，从花枝里射出一根针。
今明月没有看到，却感觉到了。
转身之后他赶紧向后滑开，退出一丈的距离。
那根针几乎贴着他的眉毛滑了过去，在那一瞬间，他全身几乎僵硬，后背的汗毛都乍立起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是那种离死亡只有半步的恐惧。
就算那夜东方贺的刀离他咽喉只有半寸，他都不曾这般恐惧过。
皇太后拿起第二支玫瑰，脸上掩饰不住的是震惊的神色：“你好快！”
今明月笑道：“你也好毒。”他已经可以笑了，而只要他还能笑就绝没有人能打败他，更不要说杀死他，此时他全身都已被长绫罩住，滴水不漏。
飞天仙女的长绫，形成一个气罩。
“再试试这个！”
话音未落，剑已射出。
第一支玫瑰剑她只用了三分力，因为如果用全力今明月就会躲开而不会夹住，花枝里的针就无法发射。
第二支她用五分力，虽然只有五分，但玫瑰射出也已经极快，而且玫瑰在极速转动，瞬间之内所有花瓣就散射开来，如同烟花般绚烂的爆炸，这会让人惊愕，视线错乱，简单说来就是“一愣”。
在“一愣”的瞬间，花枝已长驱直入，它消失在血红的花瓣里。
今明月愣住了，但他没有被花瓣射中，他怕花枝里再次射出一支针，或者从花瓣上冒出很多刺，所以就躲开了，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花瓣撞倒他的气罩上，飘落。
皇太后坐下来，眼波柔和而兴奋的凝视着今明月：“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胡灵芝？”
今明月也坐下来，微笑道：“因为玫瑰，你用玫瑰暗示我你的身份，只可惜我刚刚才想明白。”
胡灵芝嫣然微笑，道：“想明白了却要立即就走？”
今明月道：“怕你杀我。”
胡灵芝畅然笑道：“可我却怕你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