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黄昏。
大街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五人五骑。
五骑马风驰电挚般行到张家门口,骤然停下,当先那人左手一扬,‘啪’的一声,一支镶黄边的三角镖旗钉在门楣上,直没至柄。
张莫扬的弟子知道中原镖局的人来了,而且还知道来的是总镖头,因为总镖头司马天明是一个很惹人注目的人物,司马天明脸上有七条纵横交错的刀疤。
司马天明一行五人,翻身下马,只见人影一闪,就已到大门前。其中一个镖师急急火火地问:“尸首在哪?”张莫扬的弟子还没来得及回答,五人就已等不及了,匆匆进入院来。
已过黄昏,大街上又有四骑匆匆赶到,撞倒两个行人,撞翻三个正收摊的商贩。这回来的是青龙帮副帮主──郑青。青龙帮在运河做水运买卖,虽然是大派,却不是什么正派,作风也不严明,犹其是副帮主郑青,此人是青龙帮第一高手,性情孤寡刚愎,绝不肯把自已打扮成谦恭有礼的正派人士。
郑青一行没有下马,直冲进张莫扬的府中。
天已快黑,大街上又来了两个人,一个道士,四十左右,目光深邃,真气内敛;另一个是书生,三十左右,步履安详,从容不迫,显然也是个胸有成竹之类。
书生对门口的张莫扬弟子抱一抱拳,道:“请问,可是张大侠的府上?”张莫扬的弟子一起恭身,齐声道:“正是!在下眼拙,两位是……”书生道:“在下南阳李家庄的李思祖,为着堂弟在贵府吊唁而亡故一事前来。”南阳李家是武林世家,号称天下第一庄,而这个李思祖是个武学奇才,深得李家真传,虽然年纪青青,却已算一等一的高手。
李思祖又道:“这位是武当的仙长。”
中年道士也略一抱拳,道:“贫道枯松。”枯松是一个傳奇人物,此人十三岁时便杀了号称‘巫山第一匪’的李大鬼,十六岁时,单人只剑,独上伏牛山,一夜之间荡平黑风十三寨。使得黑风岗至今没有一个盗匪。江湖中人都说:如果论武功选掌门,枯松道长是当之无愧的武当掌门。
若不是因为懒和尚这件事,张莫扬的弟子一辈子也休想见到这些武林中的大人物,此时一听眼前之人便是慕名已久枯松道长与李少侠,忙将他们引进屋来。
停放尸体的大厅。
四派略略见了礼,各自查看尸体。这厅中,每个都是见识非凡的人,但见死者怪异的死因却都百思不解。个个面色凝重,不发一言,加上四十五俱死因奇特的尸首,使得厅中气氛异常压抑。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思祖轻声问枯松:“道长可看出死因?”枯松缓缓道:“贫道看不出。”司马天明忽然插话道:“自戕!”其实死者都死在自已的兵刃下,瞧死者的姿势的确像自杀,但谁也不会相信他们死于自杀。
郑青哈哈大笑,仿佛有趣至极,众人不明所以,等他发言。郑青笑声忽止,冷声道:“自戕!这般好笑的话也说的出口。你的人吃饱闲着,跑这里来自戕,我青龙帮的人却没那么空闲,定是遭人毒手。”司马天明一听这讥讽的话,猛一拍桌子,那桌子立时便散成一堆木屑。
司马天明与郑青素有嫌隙,这事在江湖上早有传闻。
李思祖道:“总镖头!郑帮主!莫伤和气。我们均有门下弟子或亲属丧生在懒和尚手中,也不知懒和尚用什么手段杀害这许多高手,但可以肯定,懒和尚绝对是一个空前劲敌,我等应同仇敌忾。”顿一顿又道:“总镖头说‘自戕’,也无不对。只是不知懒和尚用什么办法让众多高手自戕!”
李思祖一番话说下来,厅中紧张气氛立消。司马天明与郑青均不想跟对方性命相搏,否则仇怨早在十几年前便钩消了。
枯松忽然道:“懒和尚是不是和尚?”郑青道:“少林的人还没到,否则问一问便清楚了。”嘿嘿笑道:“我看多半……”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这声佛号悠扬低沉,虽然近在眼前,却象远在天边。佛号过后,走进一个老和尚。这个老和尚太阳穴鼓起老高,显然内力深湛至极。
李思祖施礼道:“原来是空闻大师法驾。”空闻合十为礼,道:“正是老衲。”对郑青道:“少林八百二十一个和尚,事发当天恰巧有八百一十九个在寺中,另外两人如今已躺在这厅中。佛祖明鉴,懒和尚全与少林无关,更非少林门外弟子。少林微未武学,还教不出如此神奇的弟子来。”郑青尴尬地笑道:“大师,我……我……我是说,大师佛门中人,肯定知道佛门中的事,懒和尚也是出家人,大师知道他的来路也不准。”郑青虽是一方豪杰,但在德高望重的空闻大师面前也不敢无礼。
司马天明见郑青满脸堆笑,趁机讽刺道:“背后搬弄,可曾想过当面羞?”郑青恨恨盯司马天明一眼。
空闻道:“老衲孤陋寡闻,从未听闻懒和尚之人。”郑青笑道:“是是是!懒和尚多半是一个隐者,江湖上知者不多。”转移话题道:“只有我们五派,不知其余十二派的人来了没有?”
门处一人道:“有十一派不会来了。”话音未落,人已进来。此人一袭黑衣,腰插一把青钢剑。他进来的姿势就象是风吹进来的一片树叶,轻功之高骇人耳目。
李思祖动容道:“神剑浪子?”黑衣人道:“正是!”说罢团团一恭,道:“末学韩江,拜见几位前辈高人。”韩江是后起之秀,剑法与轻功造诣极高,出道三年,名声大噪,江湖上鲜有对手。此人不属哪门哪派,也没有亲友死在懒和尚手中。
韩江为何也要淌这混水?
李思祖道:“十一派为何不来了?难道他们不报仇、不领尸?”
韩江道:“他们即要报仇,也要领尸,只是他们必须尊守约定。”
李思祖不解道:“尊守什么约定?”
韩江笑了笑,道:“我跟他们打了个赌。”
李思祖奇道:“赌什么?”
韩江道:“我赌他们过不了我三招。”
李思祖道:“过不了三招便怎样?过得了又怎样?”
韩江道:“如果过的了我三招便可来报仇,也可来领尸,如果过不了,这两件事只好由我替他们代劳了。”
韩江笑一笑,解释道:“我跟懒和尚无怨无仇,实在找不到找他麻烦的理由,如今我替十一派报仇,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李思祖皱眉道:“你为何一定要去找懒和尚的麻烦?”
韩江笑着道:“听说懒和尚一夜间杀死四十五名各派高手,居然没有一个逃得性命,且都是死在自已的兵刃下。天下竟有这等奇人异事,你说我哪能不去瞧瞧?但是,乱七八糟的人太多了,难免坏事。”
韩江这个解释虽然也有些道理,但无法让人信服。
郑青忍不住道:“难道那十一派前来报仇的人,没有一个在你手中走过三招?”
韩江道:“有!丐帮的朱长老就走了五招。”
郑青道:“为何丐帮没有人来?”
韩江笑道:“丐帮本来可以来的,可是朱长老生气了,发誓一辈子也不用剑。”韩江说的轻描淡写,但群雄听的神色凝重,均心道:‘丐帮的朱长老,那是有名的剑道高手,居然连他也只走了五招,这个‘浪子神剑’果然名不虚传。’
李思祖道:“十二派除了十一派,还有一派,那一派是哪一派?”韩江道:“五虎门。”郑青不怀好意地笑道:“你为何不跟五虎门也打个赌?”韩江还没有回答,门外一人答道:“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