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喧闹的光明城此刻却是鸦雀无声,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皇城军的尸体,惨白的月光洒在银色的铠甲上,泛着银色的光泽。
“三天了还没有人打扫战场?不管了,以雪……”
费尽远尘最后一丝力气,将以雪从地道里抬了出来,接着远尘推开了一家居民的房门,里面空空荡荡,所有衣物细软都收拾得极为凌乱,看来已是人去楼空。
“水缸!”
远尘冲到屋内的大缸面前,里面清澈的水就好像是最为美味的琼浆玉液,点燃火折子观察了一阵,他喝了一口,然后用屋内的调羹,一勺勺的喂给以雪。
“唔……好冷哦……远尘?我们出来了?”
喝了水的以雪精神显然是好了许多,虚弱的睁开眼睛,意识也不在模糊。
“嗯,出来了,你还记得我们在光明城就好。”
“我?……”
“你刚刚昏迷了,还说我们在临海的雪地里呢。”
“噢,好冷好困,我先睡一下。”
“嗯,明天见。”
“明天见。”
远尘找了一床被子,紧紧的裹住自己和以雪,抱着以雪沉沉睡去,虽然城里荒无人烟,但他依旧没有生火取暖,此刻他再也不想冒一丁点险。
“唔……”
远尘伸了个懒腰,只觉得阳光格外刺眼,在黑暗的地方久了,总会对阳光异常敏感,转头一看以雪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张着一双美目瞪着自己。以雪比自己小了一年,远尘似乎此刻才发现当初那个擦着鼻涕的爱哭虫,现在已经成为了一朵美丽的出水芙蓉。
“醒啦?”
“咳咳……你还有不舒服吗?”
“头晕,好饿,你去哪,哼!怎么可以跟女孩子同床。”
“我是你哥,当然可以。”
“哼,有跟妹妹睡在一起的哥哥吗?”
“咣当!”
远尘脚下一个不稳,踩翻了铁锅,差点摔倒。他必须出城去找路上吃的干粮,等以雪好些了,就离开这座城市。
“我出去一趟。”
“嗯。”
拉开门远尘却是愣住了,一晚上时间,街道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被战争践踏过的痕迹。而街上来往的几乎都是官员士兵,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的表情。
“你!站住!”
眼尖的士兵一眼看到了远尘,出言喝道。
“怎么了?”
“禀报大人,发现了一名平民,似乎昨晚并没有前往内城。”
士兵朝着官员躬了躬身,显得很是尊敬,远尘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位官员,脸上看不出喜悲,只有一小撮胡子随风飘动。他穿着紫色的官服,图案是麒麟踏云,居然是当朝宰相,杨青云!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从昨晚开始城门就已经关闭,全城百姓都已经前往内城为先皇默哀!你是为何在此处?”
“我……”
远尘想了想,将永和镖局发生的惨案如实告知,包括自己是怎么从地道里爬出来的。
“剑圣李青也死了吗……唉,对先皇最为忠心的一流势力也就是永和镖局了,这些年为我光明皇朝做出了不少杰出贡献,没想到,昨夜竟是毁于一旦。”
宰相大人似乎是十分感慨,远尘忍住心中种种疑惑,低下头开口问道:
“宰相大人……不知可否给我些吃的食物,我妹妹快支撑不住了!”
“既然你是永和中人,那我断然没有拒绝相助的道理。来人,将这位公子好生安置,让大夫来为她妹妹疗伤。”
“是!”
“今日新皇登基,你速速离开此地。”
杨青云眉头紧锁,拍了拍远尘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话,便朝着永和镖局旧址走去。远尘先是一愣,立马朝着杨青云的背影深深鞠了三个躬,虽然是一饭之恩,却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唉,李青,我也只能帮你徒弟到这里了。”
杨青云将一张画像撕碎,然后随手丢在大街上,只见上面赫然画着远尘的头像……
“按你这么说,那位杨大人可真是好人。”
一间普通的客栈内,待以雪吃饱喝足,看过大夫之后已是日上三竿,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似乎头疼都减轻了不少。远尘坐在一旁发呆,等大夫走后,好一会才搭上话来。
“嗯……而且他的话里还传递出一个重要信息!”
“先皇?”
“没错!那狗皇帝终于驾崩了,苍天开眼啊,哈哈!!”
“现如今我们是要赶紧离开皇城,还是该搜寻那些幸存的镖局中人?”
“嗯……杨青云大人让我速速离开皇城。”
“但我们与雪铃和杨大哥走失,没准他们已经去到了永和镖局幸存者聚集地呢!”
“嗯,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以雪点了点头,梳洗了一阵便于远尘走出门外,然而没想到的是,还没走过两个街道,便是碰到了熟人。
“咦?那不是梁勇吗?没想到他居然躲过了这次劫难。”
“嗯?”
远尘看到梁勇的同时,他也看到了远尘,瞬间愤怒几乎是扭曲了他的五官,只听他朝着身边的伙伴吼道:
“远尘在那!给我抓起来,敢反抗格杀勿论!”
“这……糟糕,看样子杨大哥和雪铃并没有回到永和镖局幸存者那里。”
“以雪,不要反抗,回去看看能不能解释清楚。”
“嗯……”
永和镖局虽然遭逢大难,镇守总部的李青和莫峰去世,局长王志远不知所踪,高级镖头更是不知死伤何数。然作为一流势力,永和依旧有着不少数量的镖头和镖师,同样是一股强悍的势力。
远尘并没有反抗,梁勇听了他的解释之后也是沉默,毕竟二人往时关系也是非常要好。只是这事实在匪夷所思,就算是王雪铃,若不是看见了那具尸首,也难以相信远尘所说。
“梁勇?你居然抓到了这个叛徒?!还不直接杀了?副局长之子好是好,就是太优柔寡断,这种人怎么会有什么苦衷!”
“没错没错!远尘你真是连畜牲都不如!当初你只是一个小小乞丐,如果不是你师傅,你都不懂死在哪个角落,你现在居然勾结外敌!”
“勇哥直接杀了他就是!”
“别给我闭嘴!把张默叫出来,就说我把人带回来了。”
永和镖局换了一块崭新的牌匾,里面也用醋将地面洗过一遍,看不到半点血迹,被火烧过的地方也重新开始修葺,如果不是后院那新竖起的墓碑,谁都不会想到这里发生了如此惨案。
此时远尘手脚被困,一行人将他团团围住,明显是把他当作犯人对待。
“张默!居然是他来主持大局,也是了,他爹可是副局长,只是不知去了何处。”
远尘抬头看见张默正四平八稳的端坐在院子中心,张默今年也不过十七岁大小,却充满了领导者的风范,略带稚气的脸庞和太师椅搭配起来,竟也没有太过突兀的迹象。
“洛远尘!你勾结外敌,先是下毒李青,再是暗杀莫锋,导致迎敌之时局长左右无帮,现在音讯全无!你作何解释?!”
在场的几乎没有远尘熟悉的镖师或是镖头,看来永和镖局的确在一晚上元气大伤。远尘抬头看着自己周围那一张张麻木冰冷的脸,缓缓说道:
“不是我做的,有人易容成我的模样。”
“哼,说得轻巧,照你这么说,伪装你的人在哪?!”
“就在十方楼的地下室里。”
“去查!”
张默挥了挥手,脸上阴晴不定,不大会就有人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张哥,地下室被绝世石堵住了。”
“洛远尘!你是不是明知地下室被封才这么说,你的狡辩太过幼稚,若我今天不将你斩杀于此恐怕难平众怒!”
远尘闻言心中一惊,凭张默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绝世石的,而地道又已经塌了,张默与自己可是过节不小,此时借着这个明由整死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红颜祸水。”
以雪突然听到远尘无厘头的跟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不由愣了一愣,却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人紧紧握住。
“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找到王雪铃和杨玄就能证明我的清白。抱歉,我今天还不打算死在这里!”
脚下步伐旋转,远尘的身法竟真如轻风灵动,扯着以雪似乎在人群中起舞,转眼间竟是要突围而出。
“李青居然将这套身法传于你!!凭你的资质居然能够学会?我不服!”
张默看着如风似灵的远尘,心中不由满是不甘与愤怒。这套身法李青也只在的帮会盛典上展示过一次,当时就得到了王志远的大力赞扬。
“抓住他和他妹妹!摆八卦阵,封住他的翼位!”
八卦阵乃是依照先朝天位强者所遗留下的阵法秘籍所创,而远尘又不愿意拔剑一战,步伐顿时为之一滞。就在此时,梁勇飞快的堵在了他的面前,神色复杂。
“你走!”
梁勇的师傅名为缘化空,在永和七侠当中位列第四,拿手绝技正是妙手空空之术。远尘愣神的功夫只觉得腰间一轻,青罡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并且剑尖已经没入梁勇小腹!
“啊!”
只见梁勇捂着自己的小腹惨叫一声,登时向后退去,八卦阵也因此撕出一道裂口,远尘趁势拉着以雪冲了出去,转眼间消失在众人视野当中。
“哥,你什么时候会这套身法的,我都不知道。”
“呵呵,我说是自己领悟的你信么?”
远尘苦笑一声,心中记下梁勇这一大恩,飞快的往城门赶去。而眼睁睁看着他逃脱的张默并没有因此暴跳如雷,而是一脸平静的说了声:
“所有人去追,通知东城门处的兄弟布下天罗地网,一定要把凶手捉拿归案!”
“是!那梁勇……”
“自有我来照顾。”
一时间,大院内就只剩下张默和受伤的梁勇,张默眼睛眯成一条缝,上下打量着梁勇,认识他的人都知道,每当他做出这个眼神的时候,都已是愤怒到了极点。
“你为什么放走他?”
“哼,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远尘击伤我逃走,与我何干。”
“你以为你是在帮他?”
张默突然笑了,笑得很灿烂,笑得梁勇心里发毛,努力的挪动着自己的步伐,想要离开此地。
“你知不知道我的佩剑,长七尺,宽两寸,重二十一斤。”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
“嗤……”
梁勇只觉一阵狂风扑面而来,紧接着腹部一阵疼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艰难的看着自己腹部的剑刃,上面泛着青色的光泽。梁勇费尽的吐出最后几个字:
“居然是……轻风剑歌。”
“呵呵,没想到我也会吧,这把剑的长宽重量与青罡剑完全吻合,你可以死得安心了。凶手远尘折返杀人,张默拼力守护却不敌受伤,梁勇被杀,哈哈哈哈哈!”
“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杀远尘!”
梁勇瞪大了双眼用力抓着张默的衣袖,说出一句话之后却是无力的躺在了地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为什么!?为什么我苦苦哀求李青数年,他却不肯将我收之为徒。远尘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一个乞丐!他却青睐有加,远尘不过是个聚气凝神都花了两年的废物!而且他凭什么能够拥有以雪,她是我的你懂吗!该死,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张默好似疯狂,对着梁勇的尸体一通咆哮,直到半刻钟之后他才慢慢平复了下来,用佩剑在自己手臂上狠狠一划,靠着墙边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