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子上的那位齐天恨,显然已被激怒了,脸上带出了一些怒容,缓缓地自位子上站了起来,随着他站起来的身势,那种发自他身上的无形内力,忽然大为增加。然而,风雪二老停立的身子,却不曾移动分毫,非但如此,他二人却相继向前跨进了一步。
齐天恨冷笑一声点头道:“宇内二十四令之所以猖狂武林,倒也并非没有原因,果然有几个棘手的人物。”微微一顿,他打量着面前二老道:“各位此来是客,不向主人发上一言,上来就对齐某拳脚相加,未免有失风度。以齐某所见,各位不妨先平下火气来,咱们先文后武也还不迟,怎么样?”嘴里说着,足下可又向前跨进一步。这一步当得上有万钧之力。须知风雪二老功力极为精湛,此刻联手应敌,内力圈为一体,形成了极为坚强的一层气圈,以与对方抗衡,对方看似尚还距有六七尺远近,事实上这个距离之内早已为彼此无形内力所充斥,其势有如铜墙铁壁一般,由此而前,即使分寸之间,也是难上加难。是以齐天恨这一步,真可当得上举足轻重。
风雪二老神色大变,原先雪白的脸,一时为血气涨得通红。
一旁的墨羽岳琪恰于这时踏入战圈,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岳琪的骤然踏入算是在紧要关头,稳住了眼前形势,顿时使得风雪二老大显轻松。
风老人了解到岳琪是惟恐自己二人出丑,才在节骨眼上插上一脚,心怀感激的向他点头示谢。
由于墨羽岳琪猝然的介入,眼前形态,成了以三对一,只是看起来,依然丝毫也不曾占有上风。
岳琪与风雪二老这等身手之人,毋宁称得上见多识广,只是他们却无论如何也难以看透这个齐天恨的门路家数。只觉得对方那种散发体外的奇异内力,简直大的惊人,宛若一个无形的大气球,将他环身上下左右团团罩住,其妙处在于天衣无缝,无懈如击。
行家一点就透。至此,他们三个才算是尝到了对方的厉害,尤其是墨羽岳琪,由于他方才的冒失出手,若非借力反弹,对方更似有手下留情之意,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眼前情形虽是以三对一,却也不敢十分乐观,此刻似应先谋静而后动。
双方虽在见面之初,已注定了放手一搏的必然结果,却也要选择最好的出手之招。
岳琪能有这番见地,可以说完全是从失败中得到的经验结果。
齐天恨双手抱拳,目射异彩道:“怎么,三位此时此地,就要与在下放手一搏?”
墨羽岳琪冷冷一笑道:“阁下武功看似浑然天成,确是得天独厚,佩服之至。只是你我双方一经为敌,这个结子,可就再也解不开了。齐兄,你应该了解到一旦开罪了敝帮之后,今后天下之大,哼!只怕却没有你立足之地了!”
这番话说是虽然狂傲,却也并没有过分的夸张,也是岳琪认清了对方的不易为敌,才会一再出言恐吓。
他满以为宇内二十四令名满天下,手下党羽遍及宇内,多至数万,任何一个强者,面临这般浩大的势力也不得不畏忌十分,是以他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来向对方加以恫吓。
“太晚了!”齐天恨冷冷地道:“如果齐某在放手之初,有人向在下这般说,在下就是向老天爷再借上九个胆,也没有勇气与贵帮为敌。”微顿之后,他才又娓娓接道:“可是现在,在下却已陷得太深了!”
大家伙自然听得出他这番话的尖刻,人人目光里都喷出怒火。
“再说,”姓齐的话还没说完:“这连日以来,在下一连与贵帮许多人伤了和气,就拿岳老兄来说,只怕今日之后,你岳琪第一个就放我不过,我是被迫不已,各位海涵!”
墨羽岳琪气得脸上一阵发白,但是一想到此人的过分棘手,实在又觉得不可为敌,心里一盘算,打算再用话来试探他一下。
他的话还不曾说出,一旁的风老人苏雨桐却已发出了连声冷笑。
“说得好,说得好!”风老人大声道:“这可是上天有路你不走,地下无门自来投。姓齐的,岳坛主一番苦口婆心,你竟然充耳不闻,分明是不把宇内二十四令看在眼中,好吧,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姓齐的,这房子里地方也太窄小,咱们不妨到外面去,你就划下道儿来吧,我苏雨桐第一个接着你的。”
墨羽岳琪听到这里,禁不住内心里发出了一声叹息,深深觉得这位苏堂主遇事不够沉着,自己的一番苦心前功尽弃。
墨羽岳琪虽然参加了多行不义的宇内二十四令组织,老实说,他本人却鲜有什么大恶迹,平素待人接物,还顾虑到一个义字。他与总令主铁海棠情谊甚笃,虽不满铁氏的雄心霸业与待人态度,却也无力阻拦,只得四处结缘,为老友多行忠义,以存朋友部属之道。只是,甚多地方使他觉得心灰意冷,有力不从心之感。他既无力摆脱铁氏的倚重,又无能改变他的作风,也只好为朋友两肋插刀,成全所谓的朋友之义了。宇内二十四令开帮至今,遭遇到的敌人,摺发难数,其中当然不乏强者,然而在墨羽岳琪的眼中,毋宁认为眼前的这一次,事态最为严重。
他身系重任,这一次前来,总令主付以巩固西防的重任,不意就在几已完成的眼前,却会忽然杀出了这么一匹黑马。眼前事实在是极为棘手,一个应付不妙,西行任务失败尚还事小,只怕一世英名将付于流水,是以他不得不特别谨慎小心。然而,目前情形发展至此,事实上却已无能为力,聆听了风老人的一番话,他不禁深深为这个自负倔强的老人有所担心。
大家的眼睛全都集中在齐天恨身上,倒要看看他是否将接受风老人的挑战,而且将划下什么道儿。
齐天恨的脸上丝毫不着怒色,聆听风老人的这番话后,他缓缓转向一旁仁立的司空远,冷笑一声道:“司空兄,你这个主人的意思怎么样?”
这句话才使得在场各人忽然注意到这位主人的存在,于是,所有的眼光,才又改向司空远集中。司空远原先存着十二万分战栗的心情,在目睹这齐天恨的神异功力之后,显然心情大见轻松,胆子顿时加大了一倍。
他的确巴不得这个齐天恨能够大显神威,给这些人一个厉害,当下冷笑抱拳道:“宇内二十四令欺人太甚,难得吾兄仗义出手,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一切齐兄看着办吧,怎么说怎么好,我没有意见。”
齐天恨点点头道:“多谢,多谢,那么在下可就敬领台命,要擅自越权了。”说到这里,那双眸子里便不禁爆射出闪闪精光,回过头来向着风老人脸上逼视过去。“苏堂主你可听见了?”齐天恨道:“这白马门,在下既当得半个主人,苏堂主你来此是客,自然要请你划下道儿了。”
风老人点点头道:“那也好,老夫就先接你十招,以后的你看着办吧。”
齐天恨微微点头道:“很好,就这么办吧,不过苏堂主是否能接得了十招,那可却有待于事实来证明了。请!”说罢他后退一步,周身的力道就在他身子方一后退的当儿,忽的为之消逝。
司空远肃容道:“各位请,外面地方大,请!请!”
边说他首先向外步出,风老人压制着满腔怒火,第一个步出,各人相继随其身后步出厅外。
院子里一片晴朗,东边是搭有芦棚的练武场子,显然已经过一番整理,场子边摆设着两排座位,兵器架子上十八般兵刃样样齐全。各人打量这种情形,可就知道主人司空远原来早有准备,自己这边虽然声势浩大,对方阵营里显然只有一个齐天恨,却似有恃无恐,丝毫也不曾把一群强敌看在眼中,姓齐的设非是具有非常身手,焉得如此?原来自负必胜的几个人,心里也就乐观不起来了。
墨羽岳琪足下加快,有意接近风老人身边,轻声道:“苏堂主千万不可轻视这个人。”
风老人撩了一下眸子道:“怎么?”
岳琪眉头微皱道:“此人内功精湛,已至无懈可击地步,以我之见,苏堂主可以兵刃迎敌于他,或可有取胜之机。”
苏雨桐心里一动,不禁大喜。
原来风老人的兵刃是蛇骨软鞭,在宇内二十四令是出了名的厉害,其鞭上招式虚实莫测,更兼以擅施打穴手法,鞭梢的勾出部位,更能扣锁对方兵刃,称得上是刀剑克星。墨羽岳琪显然是看见了齐天恨系在背后的那口长剑,才会临时触发起灵感,有此一说。风老人听了他的话,再注意到齐天恨身后之剑,心里顿时笃定多了,决心要在兵刃上给对方一个厉害。
主客双方才坐定,风老人已忍不住站了出来:“齐天恨!咱们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吧!请!”身子一拧,已跃身场内。
齐天恨缓缓由位子上站起来,步入场中。他冷笑一声,打量着面前的风老人:“苏堂主你就亮家伙吧!”
风老人一愕道:“这么说足下是要在兵刃上取胜在下了?”
齐天恨冷笑道:“我只是代你说出来罢了,如果阁下无意于此,换比别的也是一样。”
风老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冷冷笑道:“我老头子一向最喜欢成人之美,既然足下已经划下了道儿,老头自然奉陪。请吧!”他早已按捺不住,巴不得立刻在兵刃上予对方一个厉害,以泄心头之忿,话已出口,生恐对方言出反悔,当下伸手向腰间一探,倏地向外一抖,只听得铮的一声脆响,已把缠在腰间的一根蛇骨软鞭,撤在手上。
在场虽多为宇内二十四令之人,只是对于苏堂主的这件兵刃,却有一半人都没见过。那玩意儿,乍然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条蛇,足足有五尺长短,通体上下黑光油亮,像系上好精铁所铸。
最令人望而生畏的是,这条软鞭上遍体打制着一层逆鳞,随着风老人探动的手腕,那些鳞甲一片片掀起,发出唏哩哩一阵碎响之声,打量那些鳞片,每一枚都极锋利而有杀伤力,鞭梢反掀起来的蛇唇,宛若铁钩,一旦施展开来,其威力自是可想而知,端的是一把厉害之极的奇形兵刃。
风老人自信在这柄兵刃上浸淫了四十年以上的功力,又是对方兵刃的克星,心中满怀胜念,蛇骨鞭甫一出手,刷的一个快旋,唏哩哩碎响声中,已把这条兵刃缠在了右臂之上。“请吧,兄弟!”他目射威芒的注视着对方道:“姓齐的,你亮剑吧,老夫恭侯了。”
齐天恨早已胸有成竹,见状冷冷一笑,右手乍翻,已攀握住身后长剑的长把柄。“苏堂主!”他沉着声音道:“在下这口剑是不轻易出鞘的,尊驾可要小心提防着。”话声方住,一股冷森森的剑气,蓦地袭出,风老人顿时身上一寒。
他到底身为一堂之主,武功造诣不凡。是以,就在齐天恨匣中剑气方经罩体的一瞬,身形已快速地向着侧方闪开。
说时迟,那时快!风老人身形一经闪开,看似飘离,其实却是前进,这种改退为进的欺身之招,风老人施展的极为快捷。
空中人影一闪,夹带出噗噜噜一阵衣袂破风之声,风老人偌大身形,直似飞星天坠,直向着齐天恨当头盖顶直落下来。
风老人当然知道对手的厉害,是以一经出手,无所不用其极,他左手五指箕开,掌势之内聚满了真力,随着他下落之势,一掌击出,直向齐天恨当头按下,同时右手兵刃蛇骨鞭刷啦一声抖开,有如一条怪蛇般地,向着齐天恨脖颈间缠了过去。
风老人以高龄之身,尚蒙铁海棠寄以重任,自然绝非泛泛者流。这时他面对着齐天恨这般大敌,深深感到不能两全的威胁,是以一经出手,几尽所能,可以说施展出全身所能,这一掌一鞭,真可当得上其力万钧之势。
只听得呼的一声大响,强大的掌上劲力,立刻形成了一个疾转的气窝,地面上像是卷起了一阵狂风,端的有飞砂走石之势,齐天恨即被笼罩在这圈风势之中。
眼看着风老人掌中蛇骨鞭,怪蛇似的已缠将下来。每个人看到这里,俱都由不住起自内心的喝了一声彩。
预测着齐天恨当此掌扣鞭飞之下,势将性命不保,眼看着大敌将除,每个人心里交织着一片狂喜。
天下事每多出人意料!对于现场宇内二十四令各人来说,无疑是高兴的太早了一点。掌扣鞭飞之下,那个齐天恨有通天彻地之能,只见他翻身扬首,同时已把身子错开了尺许以外,就在风老人巨大的功力罩体之下,蛇骨鞭已改变了出手方式,转为一招拨风盘打,直向齐天恨连头带身猛抽下来。巨大的气机力势,就在两个人交汇的一刹那,排山倒海般地向外扩充开来。
齐天恨身子一转即定,像是一堵磐石般地屹立不移,当此风老人排山倒海一般的攻势下,这种突然的静止,确似有遏阻巨浪,中流砥柱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