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儿听峰顶已无一句人声,转回身来,见成敬正看着自己和丈夫,遂凝神盯着这东厂督主的一举一动。
成敬看了两人片刻,清清嗓子,不疾不徐地说道:“东盟乾坤双璧,金寓北、上官苏,好一对儿世间罕有的神仙眷侣。可惜、可惜。”
苏儿道:“‘海印手’,东厂督主成敬,无方门大弟子。师祖曾说,你本可一心向善,往生莲邦,却不料你却竟陷溺绝境,人鬼殊途,为祸众生。今日你虽尚有命在,看似盛威无极、无往不利,其实早已是万劫不复,这才是真的可惜!”
众人倾听苏儿数落这朝廷大员都为之丧胆督主成敬,纷纷偷觑他的脸色,人人不胜惊恐。众番役见成敬双手都已不自主地抖了起来。
这东厂、锦衣卫属皇上亲自辖制,监听陷害、罗织罪名、大造冤狱,不仅朝廷大员、外省官吏谈之色变,就连市井百姓,也是闻风丧胆。
曾有两名寻常百姓,于酒肆之中谈论东厂,一人颇有微词,另一人惊惧相劝,那指摘东厂恶行之人道:“人人都怕东厂、锦衣卫,我独不怕。他莫非要扒了我的皮不成?”翌日,那胆小怕事者被人引到与人对坐的酒肆,那指摘东厂之人的人皮,赫然就挂在二人曾闲话的房间里。
此时苏儿竟如数落不肖弟子一般当面折损督主成敬,众领班、番役、锦衣卫虽一贯狠辣、为恶惯了,但乾坤双璧这对儿年轻夫妇,斗胆如此,不知死活,都在骇然琢磨即将到来的场面会有多么惨烈。督主将要以何种惊世骇俗的残忍手段,来处置这一对儿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夫妇。
大出众人意料,督主成敬整整衣冠,端坐舆榻,话音竟舒缓平静地道:“上官苏儿,不要忘了,成敬可是你的师伯。两位后辈,不知天高地厚,不懂礼数,我自然不会与小辈一般见识。”
苏儿听成敬这般说法,也是不胜惊异。转首看看丈夫,见丈夫盯着成敬,眼神一样诧异。
接着就听成敬又说道:“什么乾坤双璧私通建虏,妄杀官兵,罪不可赦。只要我说没罪就没罪!”
此言一出,不仅众位掌班、领班、档头、镇抚使、番役等等,大吃一惊,就连苏儿、金寓北也是相顾愕然,两人浑没料到,东厂、锦衣卫倾巢出动,就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厂督主都赶到了这泰山极巅。却怎么也没想到,这被伤了千户、掌班、领班还有心爱义子的东厂督主,竟是突然改口,言辞凿凿地说两人无罪。
苏儿看那成敬面色威严、双目如电,将峰顶众人扫视一遍,众人不知督主要作何吩咐,在他眼光威慑之下,均惴惴不安。
成敬的眼光最后又落在金寓北与苏儿身上。听他说道:“苏儿,你是我师侄女儿,金寓北那就是无方门的姑爷儿。你两人都是我成敬的座上贵宾。几日来,成敬急赶上千里路,自京师到了高山极顶,还算赶上了。到此亲迎乾坤双璧,也算给足两位面子了吧?这就请无方门大弟子上官苏与姑爷儿金寓北,到京师东厂做客,容成敬聊表心意吧。”
苏儿听成敬最终还是要自己与丈夫前去东厂,一笑道:“成大督主,你说乾坤双璧没有罪,此话作得了数?”成敬双眉一轩,右手一挥道:“如何作不得数?成敬说你二人无罪,谁敢再有异议!”苏儿接着又问:“当真无罪?”成敬道:“当真无罪!”苏儿又问道:“既然你成大督主已如此论定,此后若是再有人对乾坤双璧妄加之罪,搅扰不休,该当如何?”
成敬端坐舆榻,右掌陡然一挥,就见舆榻东首的雕花木杆当即断落地上,断口就如是刀锯斧砍般整齐光滑。金寓北心中一震,暗道:好惊人的“海印手”神功。稍停片刻,成敬才慢慢说道:“若再有为难乾坤双璧者,教他身首异处,有如此杆!”
苏儿紧跟问道:“多蒙督主这般回护,乾坤双璧本是任谁都没有招惹,可是这朝野江湖之上,好多人没来由地无事生非,对我夫妇一再为难,更有甚者欲置我二人于死地而后快。这些险恶妄人,有的是武功盖世,莫说教他身首异处,恐怕到时身首异处的是上官苏儿与金寓北,那将如之奈何?”
成敬不假思索,接口说道:“你是我师侄女儿,你夫妇是我东厂督主的座上嘉客,天下有谁敢这般大胆,为难你二人?若是真有,就是为难我成某人,成某人教他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