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潮声帮张府——
贻庆刚刚把车停好,又悄悄的把后车座的车门恭敬地打开,后面坐着的男子轻柔的抱起已经睡着的儿子,缓缓下了车,之前在男子身上的黑色绒衣大氅在孩子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他稳步抱着儿子往楼内走去。
刚进楼时,有佣人想要大声迎接,还没张口出声,便被男子扫过去的一个冷眼生生定在了那里,只好低头默默的退了下去。
打开孩子的卧房,轻柔的把孩子放在床上,室内已经很暖和了,他便把大氅拿走,又亲手给儿子盖上绵软的被子,正在掖被子的时候,只听见睡梦中的儿子嘴里咕喏几声,“妈咪,妈咪。”他心头一暖,摸摸儿子头上的胎发,小心的吻了吻儿子那和她如出一辙的耳朵。随后又悄悄地退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走向在楼梯口候着的贻庆,贻庆见他走过来,恭敬地低头,道:“九爷,现在是十一点,不知带您打算何时用餐?”回国后他在家的时间也很短,作息时间也很不规律,要不是一直惦记着在身边跟着的儿子,恐怕他连一日三餐都没时间吃了。
他又看了一眼身后儿子卧室的门,然后道:“等到十二点吧,先让我寄睡一个小时。”
“九爷您是要等小少爷一起吃饭吗?”贻庆问道。
听到他这句话,张辛眉眯了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眼神锋利,
“贻庆,我以为,自四年前那件事情过后,你应该是更聪明的。”
听到主子冷冰冰的声音,贻庆浑身一震,“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冷汗涔涔,他当然知道四年前自己做错了什么,纵然是千般万般的为主子着想,做事也要看主子的意思,绝对不能违背命令,擅自行事。
张辛眉没有管他,把那件意义重大的大氅搭在手臂上,自顾自的慢慢走下楼梯,说着话:“还是你忘了,当年留下你,是因为夫人的宽容,而这样的事只有一次机会。妆妆会心软只因为你是在最黑暗的几年陪我度过的不离不弃的手下,可我不一样,你是知道我的,妆妆和我寄是我的命。再有这样质疑我命令的话,你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张辛眉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性子自那件事之后就过于严苛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对着儿子和妻子的时候还稍稍和软了些。
贻庆听的冷汗直流,本是晒得黑红的健康脸色,现在却带了一点土色,双拳抵在地上支撑全身的重量。他当然没有忘记,四年前,主子为了弥补蒋小姐,亲手给了自己一枪。而贻庆就趁着主子发烧昏迷的那一段时间,用尽办法骗同样重伤的蒋小姐离开了帮派在北都的驻扎地,主子之后清醒了一段时间,知道事情经过之后差点要了贻庆的命,若不是贻庆能找到蒋小姐弥补过失,恐怕贻庆早就魂归地下了。
当年,主子在一处老旧街道的角落找到了蒋小姐,蒋小姐的伤口裂开,左肩早就被鲜血染红,主子当时看到那景象都急红了眼,也不管贻庆那时的处境,不顾自己的伤口,就在那个街角,死死抱着蒋小姐的身体,说什么也不肯放手,要不是后来自己伤重也晕了过去,估计,两个人就……
蒋小姐醒后,主子亲自问她如何处置他,蒋小姐惨白着一张脸,偎在主子怀里,摇了摇头,这便救了自己一命。这件事情之后,主子一直把自己安排在南都总帮这里,美国三年都没有用过他,不过能保住一条命,贻庆自己也很是知足了。
想到这里,贻庆慢慢站了起来,主子身边不需要没有眼力见儿,没有真实力的蠢货,自己还是先干好分内的事情吧,先帮忙照顾好小少爷最为重要了。贻庆赶忙下了楼通知孙妈等人准备午饭。
中午十二点——
张辛眉站在儿子的小床旁边,轻轻叫儿子起床,
“我寄,我寄,快醒醒,肚子饿了没,快起来跟爹地去吃午饭啦。我寄……”男人在小床旁边,眼神软的一塌糊涂,感觉上跟十一点在楼梯口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张我寄用仍然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又懒懒的翻了个身子,抻了抻懒筋,张开樱色的小嘴打了个哈欠,这才睁开了跟父母一般无二的桃花眼。一眼便看到了模糊的爹地。
“爹地,抱抱。”他向爹地伸出小手求拥抱,张辛眉似乎很满意儿子的举动,两只大手穿过儿子的腋下,一下就把儿子举了起来,在空中悠了一悠,小孩子胆子很大,被这一举措逗得咯咯笑起来,困意也一扫而光,“爹地,好棒好棒!我寄还要高一点,哈哈哈!”
玩了一会,他把儿子放的站到小床上,“我寄在这里等爹地一下,爹地去给你找舒服衣服换上好不好?”摸摸儿子头上的胎发,他一脸满足。
“好!谢谢爹地,爹地最好了!”我寄的兴奋劲儿还没下来,仍然在自己的小床上蹦蹦跳跳的,张辛眉转身去儿子房内的另一道门内,其实就是一间更衣室找舒适的家居服。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孩子的游乐场所,只有一小部分存放了孩子的衣服,这样,等到孩子长大了,原来放玩具的地方就可以放更多的衣服了,真是不得不夸设计人的匠心独具,想到那个人,张辛眉眉眼间全是温柔。
走到孩子的衣服面前,他并不需要担心孩子衣服的搭配问题,她走之前,孩子的衣服全都是配套买的,再不然就是那人事先搭配好的,作为“南国四大名媛”之首,她可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或丈夫穿着一身搭配错乱的衣服出去“丢人”,他又笑了,无非是想到自己的衣柜里,衣服也是成套搭配的,没有一点差错。
不知为何,他忽的想起三年前,他们起初回到南都养伤,她刚刚能下地行走的时候,在衣柜前,拽着好多年前她送给他的华领白衬衫小声的压抑着声音哭的时候的场景。那个时候的心情,怎么说呢,有回忆的伤,有重回的泪。
他只能跟她一样,拖着一条伤残的手臂,将对方拥入怀中。用最大的力气。
抱着儿子在楼下餐厅吃了饭,我寄有些打嗝。张辛眉便抱着他,手轻轻拍着我寄的背,帮他顺气。“爹地,我寄好难过。嗝......可不可以喝牛奶哇。嗝......”
“忘了妈咪说过吗?早上喝一杯牛奶就够了,补充营养也不能太过。”我寄沮丧的点了点头。就在这时,老三程亮抱着一堆东西小跑进大厅。
刚刚立定,他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东西放在张家两父子面前的茶几上。
“九爷,这是夫人吩咐我带回来的豆浆和玫瑰花。”
张辛眉眼中一亮,不过还是张我寄表现得更为欢喜一些。“是妈咪的礼物呀!”他手还很小,只能抓起那两枝玫瑰花。张辛眉刚要阻拦,怕上面的刺扎到儿子细嫩的小手,便听老三出声:“九爷放心,夫人特地吩咐买的去刺的花。夫人说,小少爷刚刚回国,怕是没喝过咱们国家的豆浆,让小少爷尝尝鲜。”说着,程亮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双手递给张辛眉,“九爷,这是当时夫人给我们几个的钱,大哥说把钱交给九爷就对了。”程亮脑瓜子本来就很灵活,这是特地的变了一个说法,来讨面前二位的欢心。
张辛眉接过纸包,“辛苦你了,让你大哥去帮内账房取二十块大洋吧。回去吧。”
“诶,谢谢九爷。”程亮压抑着心中激动的心情,用正常的步速走出了张府。
张我寄两只肉肉的小手,捧着那只杯子抱在怀里,扬起可爱的小脸冲着张辛眉兴奋的说:“爹地,好暖呀!”张辛眉微微笑着摸摸我寄的头,我寄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抬头的时候张辛眉注意到大大咧咧的儿子上唇还沾着白白的豆浆汁,张我寄开心的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小嫩牙,看上去很是具有喜感。“爹地,妈咪给买的豆浆好甜呀!我寄很喜欢!”
“喜欢就好,慢点喝。”张我寄乖巧的点点头,又埋头开始喝。
张辛眉看着儿子喝得起劲,精致的桃花眼弯了弯,紧了紧手中的那个纸包。
的确呢,又暖,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