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三生石畔,是姻缘山与忘情河交汇处的一块湿地,无黄沙亦无贝壳,独产珍珠。
无数因忍受不了爱的折磨而想去姻缘山上查看姻缘的仙或妖,都必须先要趟过忘情河。只可惜一过忘情河他们便会如洗脑一般将情爱忘得一干二净,然后爬上姻缘山像傻子一样茫然地转一圈便回去,待回到湿地却又倏然恢复记忆。
这实在有些残忍,回想出行姻缘山的目的,他们怅然的眼泪便会滂沱不休,直到心底豁然明白才泪尽离去。
每一个上过姻缘山的仙或妖都同情后来者,为了不让他们走冤枉路,他们都将泪水化为了珍珠以作警示。
爱与珍珠,都是来自心底的一粒沙,须忍受疼痛,用心包裹和打磨,经过时光的冲刷,沙与心血逐渐交融形成的。
追求情爱,与追求珍珠一样,没有捷径,心急不得!否则,爱,它永远只是躺在心底,硌得心肝疼痛的一粒沙而已!
只可惜,向来感悟是有感才悟的,不亲身经历过便无法领会这么高深的道理。因此从来就没有一个后来者能够领会珍珠的含义,这湿地上的珍珠啊,是愈来愈多了!
它们或层层叠叠堆积如山,或三五成群镶嵌成各种图案,或独坐一隅孤高清冷……
夜半时分,一个白衣飘飘的蒙面仙子来到三生石畔,徘徊复徘徊……
浩瀚的星海中,一轮明月与她遥相呼应,亦步亦趋地紧随其浮浮沉沉,似乎被她缥缈窈窕的身姿所吸引。
她是谁?除却六界第一美女冰玉,再无第二人有如此风范?
清风识月意,有心掀面纱。
一缕清风拂过,仙子的面纱飘落,清冷的月光交织着炫目的珠光,将她的容颜照得透亮。
竟是奇丑无比!
眉毛、鼻子、嘴巴像是被人踩了一脚又被搓了一把,全都抽起缩成一团,脸,已经找不到脸了!
眉心生生被挤成三段的金色笑脸倒是赫然可辨,竟然是白萱。
四个时辰前,白空到魔界宣读浩宇旨意,悄悄见过白萱。他对白萱百般道歉和劝说,希望她能和他回天庭。
“萱儿,姨母已解去你禁足,你自由了。若不想回东海,跟哥哥回天庭,可好?你长这么大还从未上过天庭,天庭和东海可不一样!”
“滚开,你还是我哥哥吗?我不想见到你!”白萱怒目而视,“骗子!你为什么要骗我?说什么锦凤是逃犯!还唆使我在洪荒岛上杀他!幸亏我下不了手,否则,否则铸成大错!”
“萱儿,都是哥哥不好!哥哥那时希望你嫁给翼渺,怕你爱上他,就随口一说,随口一说而已。哥哥知道你心软下不了手,无妨的。”
“胡说,这理由三岁小孩都骗不了。”白萱蓝色的眼珠泛起赤红,声音嘶哑,“你就是想趁锦凤没有灵力时除去他,你想当太子!”
“唉,除去锦凤,还有个雪翯呢,亦轮不到哥哥呀。好妹妹,你相信哥哥一回吧!”白空脸色惨淡,盯着白萱,眼神无助且无辜。
白萱吸了吸鼻子,别过脸去,手指搅着裙带沉默不语,突然她一甩裙带,抬眼凶狠地盯着白空,“锦凤乃堂堂战神,打遍六界无敌手!那日斗凶兽时为何会突然失踪?你说有人偷袭,说,那个人是不是你?”白萱细思极恐。
“这个话,可不能乱说!传出去可不得了!”白空顿时慌了,指天画地,赌咒宣誓,“好妹妹,我真可以对天盟誓,哥哥真的没有!”
白萱半信半疑,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毫无证据,她只好选择相信。
“好,我暂且相信你。”白萱用力点了点头,眼皮一翻,杏眼含威,“若有不实,别怪妹妹翻脸不认人!”
“好,好,我的好妹妹,我的小祖宗!”白空满脸无奈,拍着胸脯赔笑道,“哥哥向你保证,若有一句虚言,死无葬身之地!这下妹妹总可以和哥哥回家了吧?”
“我在魔界住惯了,暂时不想离开。”白萱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见白空神情萧瑟,她垂下眼帘,静默片刻,诚恳地说道:“哥,如今锦凤已回天庭,不管你曾经是否有没有害他之心,一切皆已过去,咱们都从头开始,给小妹一点时间吧。”
白萱如此坚决,白空只好作罢,白空前脚刚走,雪翯随后便到了。他高兴地告诉白萱,巧哥果然是他弟弟锦凤,当今天界太子殿下,此刻正在天庭呢,赶紧走,到天庭找他去。
白萱随雪翯来到南天门,却见雪翯神色有些古怪,几次偷看她,几次想和她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简直和他平素的风格太违和了!
“雪翯,你今天到底为何如此忐忑?有话便直说,休要如此小家子气,躲躲藏藏吞吞吐吐,萱儿最看不得这般!”白萱实在憋不住,恼了。
“萱儿,你那个凡人巧哥变成了太子殿下锦凤,你可高兴?”雪翯摸了摸鼻子。
“自然高兴!”白萱斜视雪翯,两排浓密的睫毛如羽翅般颤动了一下,嫣然一笑,“雪翯哥,你是不是高兴得疯了?这还要问!”
“对对对,”雪翯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可是,如果……”他又如鲠死后,似乎喉咙痛。
“……?”白萱双眸不眨了,她明眸如勾,无声地问着雪翯。
“巧哥记起了他是锦凤,可是他忘了他曾是巧哥!”一咬牙,雪翯终于说出来了。
“何意?”白萱有一刻的蒙圈。
但只一瞬间,她便明白了,一种虚脱感油然而生,脚步有些踉跄。
一个朝思暮想的,曾经与你亲密无间的,不过是才离开几天的人,再度与他重逢,他却不认识你了。这种感觉,谁能做到云淡风轻?
白萱心里思绪翻滚,五味杂陈,“反正我白萱不能!”她心中呐喊着。
她实在没有把握见到锦凤时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趁雪翯不备,她一溜烟溜了。
怕自己眉心的金色笑脸太过张扬,她随手扯了块白云遮在脸上,然后就全身放空随意飘去。她也不知自己要去往何处,就这么任由清风和白云吹拂着、推涌着,飘呀飘……
飘过一重天又一重天,一直飘过了九重天,白萱来到了三生石畔。
她可不是来上姻缘山查看姻缘的,自小禁足,她还不知晓姻缘山的事,她不过是随意飘到此地,看来是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