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我的身份!”
听得凌水寒所言,粉装女子心头一惊,待她再看向凌水寒时,凌水寒已是带着墨轩骑马入了城,她也没去追问。
被凌水寒猜中了身份,粉装女子却是猜不出凌水寒的来头,干脆就不去猜想。她将那锭银子搁在一张木桌上,当作是对茶铺掌柜的赔偿,随后,便也朝着徐州城内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此间茶铺的掌柜心惊胆颤地从屋中探出了头,他见着此处已是没了人,这才敢从屋中走出。
“啊!”
一声惊叫脱口,茶铺掌柜看着地上三具尸体,却是吓得面色惨白。
“快!快去…快去报官!”
颤巍巍地指向徐州城,茶铺掌柜回首对着身后小二说着。
那小二闻声,似是还不愿动,茶铺掌柜看着胸中火大,不禁飞身一脚踢在那小二臀上。
“还不给老子去!”
茶铺掌柜怒骂一声,那小二揉着屁股,这才极不情愿地向着城内跑去。
小二没走几步,茶铺掌柜忽地两腿一软地跌坐在地上,不住地击股呼道:“平白无故地撞上命案,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茶铺掌柜哭得凄惨,好似去了半条命,只是此处已无人理他了…
……
粉装女子入了城,便在大街上游玩。
说是游玩,粉装女子却好似在寻找着什么,直到她来到一家当铺门之前。
“‘泰来典当’…”
看着当铺的金字招牌,粉装女子低语一声,又拍了拍身后包袱,说道:“看起来倒是大气,只是不知够不够那财力…”
说完,粉装女子也不犹豫,抬足便进了当铺。
当铺之中,并没有客人,只有两名小厮在擦拭着桌椅,显得极为冷清。
“客官!”
一名小厮见到粉装女子进门,便停了手上活计,一脸堆笑地迎来,向着粉装女子问道:“客官来我泰来当铺,是要当东西么?”
粉装女子闻言,却不急着答话,反而向着大堂四处打量了起来。
“桌椅都是乌木的,还算过得去…”
“那茶具好像是景德镇的?”
“金钱树倒是显得俗气了,不过做买卖的地方不都是这样么…”
“那《双锦鲤》好像是真迹诶…哼!几万两的画就这么挂在大堂,也不怕被人调包偷了去?”
……
仅仅是粗略扫了一眼,这大堂内各种物事的出处来历都了然于粉装女子心间,也不知她是如何知晓的,若是被旁人知道她心中所想,定会大吃一惊。
“去把你们掌柜的请来,你身份太低,谈不起本姑娘的大买卖!”
收回了目光,粉装女子朝着小厮吩咐一声。
“姑娘要找我家掌柜的?”
小厮疑了一声,似是为难道:“我家掌柜可是忙得很,这…”
这小厮明显是不信粉装女子,才迟迟不肯去叫。
也对,粉装女子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虽然看起来谈吐不凡,兴许是哪户富贵人家跑出来游玩的小姐,但她毕竟还是年纪小了,一来便开门见山的说要见此处掌柜,也难怪这小厮不愿信服。
小厮不肯动身,粉装女子也不气恼,她并不说话,只是从包袱中取出一样物事来。
那物事方一出现,小厮便觉眼前一道金光闪过,明晃晃地,让人睁不开眼,定睛看去,只见那物事竟是一块斗大的金砖!
“金…金子!”
小厮惊呼道。
“哼!”
粉装女子见状,轻笑一声道:“现在,可以去请你们掌柜的来见了吧?”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小厮点头说道:“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请掌柜的来见客官!”
见着小厮前倨后恭地模样,粉装女子心中冷笑,却不明言,只是道了一声:“去吧!”
小厮得了吩咐,不敢怠慢,立马便向着后堂跑去。
没过多久,怕是还不过二十息的功夫,只见着门口处帷幕一晃,一名长须老者便急匆匆地从后堂跑了出来,先前那名小厮则是跟在老者身后。
二人来到粉装女子跟前,小厮便指着粉装女子,向老者介绍道:“掌柜的,便是这位客官找您…”
老者便是泰来当铺的掌柜了。
“贵客前来,小老儿有失远迎,还望客官担待几分,不要放在心上…”
老掌柜朝着粉装女子作揖行礼,谈吐神情恭敬无比,应是听那小厮说了金砖之事,才会如此这般。
“没事儿!本姑娘不介意!”
粉装女子随意摆手答着,一副满不在乎地模样。
“如此,甚好…”
老掌柜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复又看向身旁小厮,冲其狠狠地瞪了一眼,沉声斥道:“你还伫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去沏茶?”
“是…是!”
小厮慌忙应了一声,连忙退进了后堂。
老掌柜回过身来,又朝着粉装女子行了一礼,尴尬笑道:“下人愚钝,不懂规矩,倒是让客官见笑了!”
粉装女子但笑不语。
老掌柜问道:“客官携宝前来,不若去厢房里谈如何?”
“你做主便是!”
粉装女子随口答道。
闻言,老掌柜也不多说,只是侧身让出路来,又一伸手,作出一副恭请地模样道:“客官,这边请!”
“你带路吧!”
粉装女子道了一声,便随着老掌柜去了后院。
二人来到后院一间厢房之前,老掌柜推开屋门,忽闻一阵檀香扑面,沁人心脾,原来屋中竟还燃着香炉,想来应是刚点着的。
入了屋,只见墙角摆着盆景,墙上挂着水墨,倒是平添了几分雅致。
“难得这满是铜臭味的地方,竟还修葺得如此尚雅…”
粉装女子低语一声,便随着老掌柜走进了屋中。
屋中处,是一张圆木桌,看其材质,竟是比大堂里那乌木木桌还好上几分。
“客官请坐!”
老掌柜请了一声,粉装女子随意坐下,老掌柜接过小厮端来的香茗,又亲自搁在粉装女子跟前,这才坐了下来。
等到小厮出了屋子关上了屋门,老掌柜品了一口香茗,便问道:“还未请教客官名讳?”
“本姑娘的名字,你就没必要知道了,我们还是直接谈正事吧,本姑娘呆会儿还有事儿,可不能在你这里耽搁太长时间。”
粉装女子也端起了茶碗抿了一口,却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这味道,索性便将茶碗扔在桌上,再也不理。
“哦呵呵…”
老掌柜吃了瘪,也不恼,只是干笑一声,又悠悠启齿道:“客官先前在大堂说,要与我泰来当铺做一桩大买卖,不知…”
话说一半,也不说完,说是悠悠,实则急切,任谁也看得出来。
粉装女子闻言,也不卖关子,只见她取下肩上包袱,掷在桌上,发出“呤哐”几声脆响,便道:“掌柜的看着给个价吧!”
“哦?”
老掌柜见那包袱,神色不禁一动,他站起身来,将包袱搬至近前,才发现那包袱份量倒是不轻!
“这包袱这么重,她一个小姑娘,背着这么久也不觉得累?”
心道了一句,老掌柜不作多想,便解开包袱看去。
下一刻,随着包袱被打开,这老掌柜的面色,也从疑惑,变换成了震惊!
“这!这…”
老掌柜痴念了几声,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眼前这包袱之中,竟然满是金玉珠宝!
十来条半尺长的金砖,都是十足的真金…
东海产的珍珠项链,数十颗珍珠,皆是一般大小,通体晶莹…
和田玉雕琢而成的玉佛,成色也是极好,特别是那玉佛的眉眼,细腻清晰,就冲着那雕工,便知是件宝贝…
还有那鸽蛋大小的夜明珠,还有那成堆地翡翠玛瑙镯子…
这仅是一小堆珠宝,却是玲琅满目,老掌柜看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不说别的,只是其中任意一样,哪怕是珍珠项链上的一颗珍珠,寻常百姓便是忙活一辈子也不见得挣得着!
老掌柜伸出一双老手,轻轻地抚在珠宝堆上,好像只要略一用力,眼前的宝贝就会消失了一样。
这一堆珠宝,其价值怕是不下十万两吧…
似乎,这位姑奶奶刚才是把包袱丢上桌的?
“我的个小祖宗!”
老掌柜心中不由得痛呼了一声。
若是方才粉装女子手上力道过了头,摔坏了其中一样…
“唔!”
老掌柜摇了摇脑袋,不敢再想。
“掌柜的,本姑娘这些东西,可算入得眼?”
见着老掌柜不说话了,粉装女子不愿耽搁时辰,便出声提醒道。
老掌柜听得话声,看了粉装女子一眼,复又看向面前的珠宝,便不看别处地说道:“入得…入得!自然入得!”
“那好,还请掌柜的给个价吧!”
粉装女子正身道:“若是价钱公道,能令本姑娘满意,本姑娘也就不耽误掌柜的做其他生意了。”
“出价…”
老掌柜呢喃了一声,老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对,对!出价!出价…”
“咳!咳咳…”
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珠宝上撤回,老掌柜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绪,又故意咳了两声,润了润喉,半晌之后,才向粉装女子正色道:“客官这些财宝,价值着实不菲…这样如何?小老儿便私自做个主——”
“十万两!”
“十万两?”
前者,出自老掌柜之口,竖着一根手指,说得一字一顿。
后者,则是粉装女子所说,语气之中,还带着些许不满。
“怎么?客官对小老儿这个价钱不满意?”
眼前这姑娘可是个大客户,老掌柜见她蹙眉,不敢怠慢,连忙询问道。
“这么多东西,才换十万两?”
瞄了一眼桌上,粉装女子双手抱于身前,语调不觉高了三分,显然是不信。
见自己出的价格被质问,老掌柜老脸一红,却又立即恢复了常态,但见他抚须晃首道:“客官有所不知,这些珠宝价值的确高于十万两不假,但——”
“一口价,十五万两!”
粉装女子不待老掌柜说完,便直言道。
“十五万两!?”
老掌柜惊了一声,其手一抖,竟还扯下了自己的几根胡须,不禁疼得龇牙咧嘴,却还不忘继续说道:“怕是不成…”
“噌!”
老掌柜刚一说完,粉装女子便站起身来,抓着包袱往肩上一扛,说道:“既然掌柜的出不起本姑娘满意的价钱,本姑娘也就不继续在此耽误时间了!”
言罢,粉装女子便要朝着屋外走去。
“客官且慢!”
见着粉装女子要走,老掌柜连忙大呼一声道:“客官留步!”
“掌柜的这是答应了?”
粉装女子扭身问道。
老掌柜摇头道:“不…不!十五万两确实是多了些…客官要不再少点儿?”
粉装女子见他还是不肯松口,便道:“本姑娘说了,一口价,十五万两,少一两银子都不行!”
说完,粉装女子打开屋门便走了出去,身后又立马响起了老掌柜的呼喊。
“客官!”
……
从泰来当铺中出来,天色已是黑了,可粉装女子却是心情一片大好。
她伸手拍了拍放在衣襟内的十万两银票,又看了一眼身后恭送她离开的老掌柜,其面上一阵肉疼又要强颜欢笑地模样,倒是瞧得粉装女子一阵莞尔。
“客官走好!”
在老掌柜的喊声中,粉装女子融入了人流,向着远处走去…
等到夜已全黑,明月高悬,粉装女子这才来到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又在一楼点了一桌饭菜,便独自吃了起来。
“本姑娘出马一次,便是十五万两,若是再来那么几遭,‘凰盗帅’的名号还不传遍江湖?”
拨弄着跟前的菜肴,粉装女子眉开眼笑地想道。
粉装女子想归想,殊不知她“凰盗帅”的名声早已是遍传了中原各州各郡府衙,至于缉拿她的赏金,也足有万两雪花银了。
“你们听说了没,凰盗帅在汴州又做了一桩大案!”
忽闻旁桌有人隐约提及了自己的名号,粉装女子面上笑意愈浓,便细细聆听起来。
“听说了,那被盗人家乃是汴州大户,平日里为富不仁,这才被凰盗帅给盯上,落得如此下场…”
谈话者似也是江湖之辈,其打扮不俗,对谈及之事也知之甚详。
“听闻那凰盗帅连他们家祖传玉佛都给顺走,一家子哭得呼天抢地,好不可怜!”
此人虽是如此说着,但其语气却满是嬉笑,一副幸灾乐祸地模样。
“哭又如何?平日里坏事做尽,这才遭了凰盗帅登门造访,便是肠子悔青了也是无用,徒增笑谈耳!”
一人义愤填膺地道。
“就是!”
一人接话道:“凰盗帅伸手只向恶人家,若是老实本分做大的家业,即便是富可敌国,凰盗帅也不会盯上他。”
“如此说来,这凰盗帅倒是一位侠义之士了?”
粉装女子见他们聊得有声有色,于是忍不住地插话道。
几人谈话被听,心中只觉气恼,便一同侧首看来,却见那说话之人竟是一名貌美女子,胸中之气倒也消了大半。
“要说侠义之士,凰盗帅倒还算不上!”
一人摇手道:“偷盗之行,本就是下三滥的路数,上不得台面。虽说凰盗帅劫的是恶富,却是没有济贫之举,所以还说不上是侠义之士。”
粉装女子闻言,心有不甘,正要说话,却听另一人道:“不过凰盗帅毕竟是女儿身,她能有如此身手,已是胜我等多矣!”
“是啊!就凭那高来高去的轻功,使人寻不见她踪迹,我就自叹弗如了…”
又一人自嘲道。
“姑娘身为女子,想必是仰慕那凰盗帅吧?”
一人忽地向粉装女子问道。
闻言,粉装女子想了片刻,便颔首道:“不错!凰盗帅虽身为女子,却有比肩盗帅之心,本姑娘的确对她有些仰慕!”
那人见着粉装女子承认,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不禁一笑,却又极小声地说道:“姑娘,仰慕归仰慕,在下倒是要对姑娘提个醒!听闻那些朝廷鹰犬已是盯上了凰盗帅,要缉拿她归案…而徐州,好像还有天刀玄卫在刺史府上出入,应当是在商议围堵凰盗帅的对策!姑娘仰慕凰盗帅之心,可莫让旁人知晓了去,以免惹火烧身!若是被那些天刀玄卫寻上门来,即便姑娘与那凰盗帅无关,也难免要吃一番苦头、脱一层皮!”
此人见粉装女子容貌娇美,有心攀谈,这才如是说道。
可他哪知粉装女子便是那凰盗帅,凰盗帅便是眼前的女子?
粉装女子听他所说,心中有所思,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多谢提醒,告辞!”
腹中已饱,饭菜无味,粉装女子向此人谢过一声,便上楼回房了去。
“赵兄,你方才说那番话,莫不是看上了人家姑娘不成?”
这人同伴见着粉装女子离开,便开起了这人的玩笑。
这人心思被点穿,面色一红,却不承认,反而道:“说些什么浑话?来,喝酒!”
觥筹交错…
……
回了房间,粉装女子却是不急着歇下,她在想方才那人所言。
“区区一介徐州刺史,竟也想拿住本姑娘?”
坐在床前,粉装女子轻声自语道:“也好!老是去那些富商家中,本姑娘早就嫌得腻歪了,这些朝廷狗官的府上,本姑娘还不曾走过…这一次,本姑娘便走上一遭,也叫你们这些朝廷狗官见识一下本姑娘的厉害!”
打定了主意,粉装女子竟是换上了一套夜行衣,便从窗口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