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再世为人 (4)
那少年反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在泰山乱逛?”申飞忽然发觉对面的少年很是面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说道:“我是来找人的。”那少年又问道:“你找什么人?你的轻功为什么和我的相似,而且……而且还比我的高深?”申飞感觉这少年很幼稚,并不像他身形般的成熟。忽然间,脑海里灵光闪动,申飞认出了面前的少年,心中泛起了无限的情谊。
但是他并没有马上相认,却故意逗那少年道:“当然偷学来的,现在除了你师傅谁还会这么高的轻功啊。我就是来找你师傅的,还麻烦你带路呢。”那少年当即道:“你胡说,你怎么偷学来的?你找我师傅又干什么?”
申飞很想试试这个曾经十分敬仰北仙而又有缘做了北仙徒弟的少年到底本领如何,于是说道:“只要你能打得过我,我就告诉所有问题。”那少年顿了顿道:“打就打,你轻功好可不一定武功好,如果被我伤你可别到师傅跟前告我的状。”申飞有些想笑,右掌斜劈,说道:“不说便是。”那少年闻申飞答应了,登时摆好架势迎了上去。两人走的全是以快打快的路子,招式大致相仿,只是申飞的更简洁、更利索。
那少年每出一招,申飞总能及时封住其进路,并且轻松地反击回来,使他顾了这头,挡不住那头。不到十招,那少年已经手忙脚乱,应接不暇。但饶是如此,也是申飞存心相让,不然五招之内申飞已经赢了。申飞看这少年身手并不弱,只是疏于实战经验,不能把握时机,大概是久在深山无人与之过招所致。那少年看胜不过申飞,就抽出折扇来,直刺斜劈,使得正是逍遥派的逍遥御风剑法。
逍遥派剑法只授剑意,不传剑招,其如何御剑全凭个人悟性。那少年将折扇舞作一团,花招虚式甚多,基本上是只求制敌而不想伤人的路子,但同时他繁琐的剑招组织成一张屏障,将自己的要害全护在其内,令敌人无懈可击。申飞攻不到少年的近前,就使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向折扇抓去。那少年见申飞欲夺折扇就连连催动折扇,舞得四周全都是扇花,分不清那里是真那里是假。申飞也不示弱,左右夹攻,竟似生出千万只手一般分别向折扇出现的地方抓去,仿佛在说:“是虚是实,一抓便知。”
两人高起坠落,你来我往,酣战多时,但一个存心试探,一个不忍伤人,仍然决不出胜负来。这时申飞忽然跳出圈子来,微笑道:“小林,再打下去可就天黑了。”那少年乍闻申飞道出他名字,愕然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申飞笑道:“你好好看我是谁?”那少年面露疑惑,盯着申飞上下打量数遍,可还是无知的摇摇头。
申飞自己审视一下自己,感觉自己现在的模样十足一个乞丐,并且相隔数年都已成人,模样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难怪李小林不认识,于是说道:“还记得我这个和你在湖边一边吃鱼干一边讲北仙南佛事迹的朋友吗?”
李小林眼睛忽然亮了,再次细细打量一遍申飞,然后猛地扑到申飞跟前把他拥抱在怀,惊喜地叫道:“你是申飞,你果然是申飞。”申飞鼻子酸了,很想哭,可惜他流不出泪来。李小林抬起头时已是满面泪水,奇怪地问道:“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怎么会……”
申飞强颜笑道:“我起死回生,专程回来看你们的。”李小林知道申飞在说笑,但看他现在的模样,一定是吃了不少苦,于是心中酸楚,眼睛流的稀里哗啦,说不出话来。申飞看着李小林真挚的眼泪,很是感动,忍不住说声:“谢谢!”
李小林不知申飞在说不什么,登时愕然,申飞忙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的像小孩子,不害臊啊。不高兴我活着吗?”李小林被申飞取笑,立时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地笑了。申飞一拍他肩膀,说道:“好了,带我去见你师傅吧。”李小林擦干泪痕,有力地说道:“走!”申飞忍不住问道:“我娘也在恶谷吧?”
李小林一顿,黯然道:“不在。我听义父说——哦,你师伯认我做他的义子了——那天你堕入悬崖后,只有义父一个人回来,他说你和你爹都死了,至于你娘,义父一个字也没提。自那以后,义父就整日不出门了,经常失神落魄的…没听进去,他在想:”母亲会去那里呢?难道母亲因我和父亲的死而想不开也……不会,那样母亲的墓一定会跟我和父亲在一起。可师伯再没有提及母亲,母亲孤零零一个人会去哪里呢?“被李小林再三询问,申飞才回过神来,但神情甚是失落,见李小林追问他这些年的经过,他就简要地向他说了一遍,直听得李小林又是担心又是羡慕。
由李小林带路,两人经过了恶谷外面的陷阱,到达李逍仙的屋门外。未等李小林敲门,屋内已有个苍老沙哑的声音问道:“小林,你带什么人来了?”
闻此声音,申飞登时呆了:这就是师伯的声音吗?昔日英姿潇洒的北仙的声音怎么会如此苍老?李小林急不可待,高声说道:“义父,是申飞,是您的侄儿申飞啊。”喊着拉着申飞冲进门去。进屋后,只见一个颓废的老人盘膝坐在炕上,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散开着,脸上皱纹深陷,双目无神,形同槁木。这就是昔日的北仙吗?申飞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直觉告诉他这就是自己的师伯李逍仙,他忍不住跪倒在老人的面前,哽咽地叫道:“师伯……”
李逍仙颤抖地伸手抚摸着申飞的头,沙哑道:“你是飞儿?”申飞压制着心中的酸楚,用力的点点头。这叔侄二人虽只见过数面,但是无形的亲情已经把两人拉得不能再近了。互述亲情后,申飞自然急切地问及母亲的去处。
李逍仙说道:“那****堕入悬崖后,我和你母亲结绳下崖,想确认你的生死,但我们下了几十丈深处也看不到崖底,以为你绝无活命只理就没再继续深探。没想到师弟在临死时能迷途知返,竟然救了你一条性命,善哉!善哉!”然后默诵一段经文,似乎在为林逍逸超度。申飞看到李逍仙身旁的一叠佛经,感触颇深,非常难过。
李逍仙接着道:“我与你母亲把你父亲安葬后,你母亲已经心灰意冷,不想再活下去,尽然想要自杀。”申飞登时“啊”的一声惊叫,真怕母亲已经在数年前自杀了。李逍仙安慰道:“没事,没事。当时我有所察觉,救的及时,并没有铸成大错。你母亲自杀不成,可仍不想独自偷身,于是她决定去出家为尼,摒弃尘缘。”
听到母亲仍在人世,申飞欣慰不已,问道:“师伯可知我娘在何处出家?”李逍仙说道:“当时你母亲并没有说明,但是我知道她对峨嵋金顶的佛光圣灯情有独钟,她应该是去峨嵋出家了。”申飞恨不得立即飞到峨嵋金顶与母亲相见,当下跪拜李逍仙道:“多谢师伯提示,侄儿现在就去峨嵋。”
李逍仙忙道:“急不在一时,你先梳洗一番,休息两三日,到时再起程也不迟。”申飞心想也是,自己这样子奔行在世人面前,可有伤大雅。好好梳洗一番,换上李小林的衣服,登时神采飞扬,俊朗非凡。李小林在一边看着,啧啧称赞,自叹不如。申飞却并未因之而喜,一因他不在意个人的外表,二就是他的心思早飞到峨嵋金顶,已不在自身了。在与李小林谈及别后事宜时,申飞得知李小林的父亲李柱被鱼鹰帮的人杀害了,心中十分难安,心想若不是自己的出现,李小林一定还和父亲快乐地生活在洞庭湖边。李小林已不是很难过,却相反地劝慰申飞。当申飞问他是否为父亲报了仇时,李小林却说道:“死已经死了,何必要多坐杀孽呢,己所不欲,勿施与人,这是义父教我的。”
听到李小林已完全继承了李逍仙的仁善之性,申飞欣慰不少。苦熬了两日,第三日申飞就急不可待地向李逍仙道别。
李逍仙并未阻拦,却忽然对李小林道:“小林,你也成人了,应该到外面去见识一下世面。你就与飞儿一道通行,陪他到峨嵋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切记不可惹是生非。”李小林在恶谷中寂寞难耐,早想到外面去闯闯,忽闻义父让自己出世,自然兴奋不已,但他想到自己离开后义父无人照料,当即便要拒绝李逍仙的提议。
李逍仙已明白李小林的顾虑,未等他开口就说道:“你放心,义父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就安心地去吧。”李小林还待争辩,李逍仙挥手一摆令他阻口,然后对申飞道:“飞儿,你既已得逍遥派的真传,那以后行事可要时刻紧记仁义二字,万不可利欲熏心,堕入魔道中去。”申飞忙点头受教。李小林虽极不情愿瞥下李逍仙一人自行离开,但最终还是拗不过李逍仙,只好随申飞一道上路。出恶谷后的很长一段路,申飞和李小林都没有说话,心情颇为沉重。临行前李逍仙那爱怜的眼神、依依不舍的神情、老人所特有的举动,一直回映在申飞的脑海里久久不去,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这日天色不早,申李两人到一座破庙中落脚。吃过干粮后,两人刚准备歇息,忽然蹄声大作,有几十骑沿着大道向破庙而来。李小林警觉地站起来,向门外看去,申飞也跟着坐起,注视着外面。只见黑骑当先,上坐一个全身黑衣、脸蒙黑纱的女子,后面跟着四五十个男人全部黑衣,个个手握剑柄,气势逼人。一众人到达破庙外宽敞的地面后立时扯缰停住,节奏十分齐整,不闻杂音,显然久经练习,骑术精湛。这些人迅速下马,连黑衣女子在内,八人一组按八卦方位站好,恰好形成内外八个八卦阵。
四十七个男人都是凶目恶眉,盯着大道的来处,严阵以待。那个黑衣女人手按剑柄,笔挺而立,身姿曼妙,煞是吸人,可她的双目却冰冷如霜,令人望而生寒。俄而,又有两骑沿大道奔来。在前的一匹白马,通体雪白,四蹄殷长,健步如飞,一望便知是万里挑一的良驹。乘白马的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眉清目秀,英气勃发,无形中充满着霸气。
李小林忍不住赞道:“好一匹骏马,好一个公子!”跟在少年后的一骑穿着奴仆衣服,显然是少年的跟随。少年达到黑衣女子的近前,忽然飞身下马,距黑衣女子三尺处站定,姿态颇为优雅。少年的跟随忙叫一声好,跑过去牵住少年的白马。黑衣女子依旧冷若冰霜,似乎根本没看到少年的动作。没引起黑衣女子的注意,少年稍显不悦,拱手道:“江湖传言姑娘貌赛西子,美若天仙,却不知是真是假,在下斗胆,想在比试之前先睹芳容,不知姑娘肯给在下这个面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