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洛,妈妈知道你很善良啊。】
男孩睁大双眼,不解地望着母亲。
【我很善良……吗……】
【是的,妈妈始终相信着尼洛呢。】
男孩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我……很善良吗……】
他反复自问,嘴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苦笑。
【我这份善良,又有何用?】
……
即使是再疯狂的暴雨,即使是再凶恶的暴风,也无法浇灭德克纳斯府邸的大火。
高达数丈的火焰熊熊燃烧,凭空幻化出无数赤红的魔鬼,它们癫狂地舞动着,摇摆着,飞溅的火星落到尼洛的脸上,烫出一个个鲜红的印痕。
流下的泪早已干涸,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恐惧还是悲伤……
那种感觉,就像灵魂被撕裂般的疼痛,疼得他的心在流血。
那种感觉,就如同世界末日来临,而他却只能痴呆等死的绝望。
【痛苦……真的好痛苦……】
……
族人、家仆惨叫着从府邸中逃出,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一把把冰冷锋利的剑。鲜血如同蔷薇,在广阔的夜空中肆意绽放……
行凶的士兵们狞笑着割下族人的头,如同炫耀胜利品般高高举起,而后丢入火场,整个过程他们就像生产流水线的工人般娴熟。
“哦!快看,这是阿伯拉特那老东西的孙子!”
一个士兵发现了他,如同发现精美的食物,惊喜地呼唤着同伴。很快,大批的士兵将他团团围住,就像一群老鼠围住了大米袋子。
为首的军官走上前来,如同提小鸡般提起尼洛。
尼洛惊恐地瞪大双眼,企图看清军官的样貌,映入眼帘的却只是一头蓬松的金发和一张冰冷的铁面具。
金色的发丝因为雨水而紧紧粘在一起,雨水顺着铁面具流下,反射出别样的光泽。
“阿伯拉特的孙子吗?”军官开口了,不知是不是由于暴雨,他的声音格外低沉,“真是可悲。”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言语之间隐隐露出帝王的气概:
“死之前给我记好了,我叫巴利尔,是注定要统治宇宙的人。”
他反手拔剑,那是一把由精钢打造的完美无缺的剑,它还没有嗜过血,如同还没动过的处女,闪耀着寒冰般的光泽。
可今天它注定要舔血。
……
剑舞动着,划开雨帘,在浓如墨汁的空气中留下透明的印痕,带着重重死亡的压迫,斩入肉体。
血飞舞着,如同空中飞翔的红蝶,被雨击打坠落,化为几乎透明的鲜红。
“妈妈……”
尼洛惊恐地瞪大双眼,母亲的身躯在他的眼中显得如此瘦小,又如此高大,她用自己的身体为尼洛挡下致命的一击。
“快走……”
母亲嘴角溢出鲜血,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快走啊!!!”
她用尽力气大吼道,双手抓住剑身,锋利的剑锋将她的手划出深深的血口。此时,她那瘦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一点点地将剑拔离了身体!
巴巴尔星人操控黑暗的能力此刻得到了完美的展现,母亲奋力扬起左手,黑色旋风平地而起,裹挟着尼洛吹向远方。
“妈妈!!!”
尼洛不甘地吼叫着,小小的身影在狂风的裹挟下消失在风雨中……
“好好活下去啊,尼洛……”
母亲回望远方的黑云,狂风吹拂起她金色的长发,眸中仿佛充盈着星辰大海,雨水和泪水顺着她绝美的脸颊流下,使她宛如临上刑场的女侠,凄丽而决绝。
巴利尔一声令下,如虎如狼的士兵一拥而上,如黑色的海般淹没了她瘦弱的躯体……
……
【恐惧……绝望……悲伤……】
尼洛奔跑着,穿梭于丛林,难以言说的痛苦流淌于心头,如流水般渗入全身每一个细胞。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无尽地奔跑,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最终,他被一块石头绊倒了。
尼洛无力地蜷缩在草丛间,冰冷的雨滴拍打着他的脸颊,使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空虚,仿佛一切正在离他而去。
【原来,世界是这么冰冷的……】
【无论你如何挣扎,如何嘶吼咆哮,世界只是用那冷漠的目光注视着你……】
【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
【面对这残酷的世界……】
【你那所谓的善良……】
【便显得如此卑微可笑……】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叶子间的缝隙,照亮了这片孤独而幽森的丛林。
尼洛穿过树丛间的缝隙,凭借记忆依稀找到了通往府邸的路。
夜晚的一场大雨彻底洗刷了侵略者的罪恶行径,昔日金碧辉煌的德克纳斯府邸此时仅剩下了残垣断壁,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尼洛走在沦为废墟的府邸上,目光低垂,怅然若失。
突然,尼洛的瞳孔猛然紧缩,一具尸体映入他的眼帘,他颤抖地走上前去,头脑仿佛要裂开,双眼一阵晕眩。
那具尸体表面焦黑,似乎附着一层坚硬的甲胄;头部上方长出了两个尖角,其中一支早已折断;一把利剑穿透了它的胸膛,插入地面,与漆黑的血液凝结在一起。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尼洛喃喃呓语,仿佛被那具尸体勾去了魂魄。
“妈妈!!!”
他扑上前去,嚎啕大哭,尽管尸体此刻已经面目全非,但尼洛仍然认出这具尸体就是自己的母亲。
母亲在送走尼洛之后,毅然而然使用禁术将自己化为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以拖延时间让尼洛有充分的时间逃跑,自己却最终被一剑穿胸杀死。
【这就是所谓的“爱”吧。】
泪眼朦胧中,尼洛亦认出那把插入母亲胸膛的利剑,是那个军官使用的佩剑,此刻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未舔血的处女。
不远处躺着那个军官带着的面具,大概是搏斗的时候不慎掉落的。
尼洛蹒跚着上前,捡起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随后他踱回母亲身旁,毅然将剑拔出,高举于空。
黑雾缭绕,顷刻间将剑身涂为黑色。
“我以德克纳斯家族最后一人的名义起誓。”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是如此地低沉,伴有无尽的愤怒与痛恨。
“定将帝国将军—巴巴尔星人巴利尔碎尸万段!”
黑雾疯狂地舞蹈,化作魔鬼的大手横扫四周,载着尼洛小小的身躯突破天际……
从此,那个叫做尼洛的善良男孩死了,取代而至的是化作复仇者的黑暗星人--
米克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