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明月如勾。
米克尔独自站在山崖边,月色为他打上一层清淡的光影,格外朦胧。
山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带来些许凉意。一对褐色的瞳孔映照出重叠的山林,随风摇曳如同魔鬼在舞蹈。
宙达的帝国时代,结束了。
各大分部负责人在几天内遭到奇袭,全军覆没,其党羽亦鸟兽作散……这本就是个无法避免的结局,从自己第一天接手管理的时刻,他就十分清楚。
帝国其实并不团结,若要把帝国比作一座大厦,那么这座大厦此时正摇摇欲坠。各部纷纷倒戈,有人死,有人逃……直到最后,猛然间发现只剩自己一人独自支撑。
【为什么呢?】
他沉思着,眺望远处的弯月,黑云正缓缓将其覆盖,吞噬仅剩的光芒。
【或许,自己只适合于黑暗。】
米克尔是一匹孤狼,行走于黑暗的丛林,奔跑着,跳跃着,嘶吼咆哮着,竭尽全力想用最凶恶的面目展现于世……
可惜,这个世界根本无暇理会,只有黑暗默默聆听你的挣扎。
所谓孤狼,终究属于黑暗。
他将手伸向背后,抽出一柄黑色的长刀,那种黑暗到极致的色彩,就连光芒也无法反射的黑色。
米克尔轻抚刀身,眼神充斥着爱抚与宠溺,仿佛像在对待自己的孩子般轻柔,刀锋寒光凛凛,隐藏于厚重的浓雾中吞吐闪烁。
周围突然间寂静了下来,风声,虫鸣,甚至连树叶摇摆声都消散了。此刻的丛林如同一个安静的剧场,所有的观众都静默地等待演员的登场。
突然,米克尔的眼神变了,从一个慈祥的父亲转瞬间成为一名久经沙场的战士,目光如同出鞘的长剑,那种支配一切,世界唯吾独尊的气势倾巢而出!
长刀横过肩头,化作彻黑的残影切割空气发出刺耳尖啸!
横劈、突刺、跳砍……一个个简单的舞刀动作此时竟格外有力,黑色的长刀此刻化作巨龙,吞吐烈焰,嘶吼咆哮,如影随行!
米克尔一声低吼,手中长刀登时延长数倍,黑色的剑气横扫四周,参天大树如同纱纸般断裂,树枝叶片舞动腾飞。
黑色的剑气几乎将米克尔包裹,使他成为一个黑色的球体。半月形的剑气从中激射,将空气切割成千段万段,地面亦支离破碎。
飞跃,一记横斩!
长达数十米的弧状剑气脱离了刀锋的束缚,尖啸着将空气切为整齐的两半,在空中留下黑色的印痕,沿途无论是大树还是山丘亦被分离,切口处仿佛是激光切割般整齐,每一个分子都恰好地断裂,随后分崩离析。
米克尔挥舞长刀,凭空画出一个又一个黑色圆弧。刀在他的手中转动,他操控长刀如同操控自己的身体般轻松。
长刀入鞘,划出刺目的火花。
“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从一旁的树丛传出,米克尔警觉地转头,却见巴拉格与杰菲尔从树丛中走出。
“你们来这……做什么?”
“司令突然一言不发地离开,我不放心就和杰菲尔上来看看,”巴拉格耸耸肩,“没想到司令却躲在这里舞刀,还真的很闲啊。”
“怎么,说我闲,你不更闲,居然一路尾随,是不是想当猥琐大叔?”
米克尔将刀搁在一个树桩上,点起一支烟,双眼透过袅袅烟雾仰望夜空。
“夜晚,很美啊。”
巴拉格解下围巾,与长刀并排放在一起,坐在草地上说道。
“是啊,真的很美……”米克尔沉默片刻,弹了弹烟头,“巴巴尔星可看不到这么美的景色。”
“你们这一说,我又想起住在府邸的那些时光了,那时候的我也能看到这样的月光。”杰菲尔叹息道。
……
三人默默地并排坐着,各自想着心事,月光透过薄暮,落地如白霜。
“我突然想唱歌了。”巴拉格注视着山崖下的森林,轻轻说道。
“呵呵,得了吧,”米克尔弹开烟头,似笑非笑,“你的歌声可能和你的笑声一样糟糕。”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古巴尔坦乐曲,那种音乐是由一种古老的铜钟演奏。”巴拉格回忆着往事,“我父亲是一个战士,同时也会演奏古巴尔坦音乐,每天晚上他都会来到我的孵化巢,用古老的铜钟敲打出一个个美妙的音符,伴我入睡。”
“后来,我父亲战死了,没人会再为我演奏这种音乐,从那一刻起,古巴尔坦乐曲和我父亲用过的铜钟彻底消失了,成为了博物馆墙壁上的介绍,供人瞻仰。”
……
“青空がある限り,(只要有蓝天的存在,)”
“風は時を運ぶよ,(风就不停的让时空运转,)”
“勇気がある限り,(只要有勇气的存在,)”
“夢は必す叶うよ。(梦就一定能实现。)
巴拉格打着节拍,轻声唱起,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黑暗的丛林中回荡。
“涙があふれるまま,(不管泪如何在脸上奔流,)”
“Hey!Hey!走り出せ,(Hey!Hey!不停流动,)
“赤い地平線の彼方,(在红色水平线的彼岸,)
“明日があるのさ。(明天还会再来。)
歌的旋律极其优美,本该是摇滚的调子放慢了速度,唱出一种无形的忧伤,孤独而空灵,如同出征的武士月圆之际听到来自家乡的芦管。
“誰よりも何よりも,(没有什么比得上,)”
“君だけを守りたい,(我只想守护着你,)”
“いつまでもどこまでも,(不论何时,不论何地,)”
“君だけを守りたい,(我只想守护着你,)”
“Wow Wow Wow,(WOW WOW WOW,)”
“叫ぼう世界は終わらない。(呐喊吧,世界永不终结。)
……
“很好听啊,”米克尔轻声说道,“这就是古巴尔坦乐曲吗?”
巴拉格摇了摇头,说:“不,这是一个叫飞鸟信的青年教给我的,他是一个奥特曼,称作戴拿。”
“当年我年轻气盛,在宇宙各处游历,同时也结下了不少仇,也认识了不少朋友,飞鸟信就是其中之一,他似乎来自其他的宇宙,是个开朗乐观、比较逗比的青年。他每认识一个人都会把这首【君だけを守りたい】教给他,并让对方再教给其他认识的朋友,他说这样做是为了让他那心爱的姑娘听到从异宇宙传出的歌声,从而回忆起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真是浪漫哪。”米克尔赞叹道,随后他又微微叹气,说道:“可惜,像我们这些人,处于阳光无法普照的深渊,就算有梦想,亦会被染成黑色吧。”
“是啊,”巴拉格将手靠在脑后,倚在身后的树上,“无论你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黑暗,只会愈陷愈深……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啊。”
【雄鹰翱翔于天际,迎接初生的明日,展翅腾飞;孤狼徘徊于深林,作为黑暗的同伴,磨牙吮血……雄鹰不了解孤狼的爪牙,孤狼也不了解雄鹰的翅膀,就像黑暗与光芒,永无交点。】
“吾等皆为孤狼,生于丛林,死于荒野;吾等潜伏于丛林,光明为吾之敌,黑暗为吾之友;吾等以黑暗星人之名,势必斩杀光明。”
米克尔低沉地吟诵着,神情严肃地仿佛在念诵六字真言。
“这是巴巴尔星战争墓碑上的刻字,作为当年奥特大战争的纪念。”米克尔站起身来,月光映入他的瞳孔,映出光斑点点。
“从小我很不喜欢这句话,到现在亦是如此,但起码我认为上面有一点是说对了。”米克尔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支烟,点燃放入口中,随着一阵白烟絮绕,米克尔的眼中隐隐露出难以掩饰的哀伤。
“我们他妈的都是孤狼。”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