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辞叶重新醒来的时候,已是在ICU重症室内。
躺在床上,她环顾四周: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地板……还有……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她微微皱了皱眉。想要挣扎地起身,手背上的刺痛感传来,她微微起身偏头一看——手上正在打着点滴。
就在这时,重症室的门被打开。顾辞叶看了一眼来人,缓缓躺到床上:“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一直以为,她被麻醉的这段时间,陪伴在她身边的一直都是瑞德夫人,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墨临尘苦笑一声,将为她带来的稀粥放到病床旁的小桌子上,并且细细为她盖好被子,一句话也不说。顾辞叶看着这张自己日夜思念的俊容,以及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她想,他大概也知道她的病情了。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摆在另外一边床头的仪器上发出“滴滴”的声音。顾辞叶看向那台仪器,叹了一口气:又一次病发了,休克,她恐怕连最后的两年时间也没有了……她的心里,突然染上了一丝悲伤,是因为他的到来吗?她偷偷转头,看见墨临尘正在为她打开稀粥的盒盖,帮她凉着。
“你有先天性心脏病,为什么不告诉我。”病房的安静,被墨临尘突然的出声而打破。他坐在不远的沙发上,清冷的眸子深幽得如同一潭死水,即使在面对她时,也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只有他知道,他把那些感情全部压在了心底,“你是觉得,我墨临尘,没有资格知道你的一切么?”
他的语气突然加重。
顾辞叶躺在病床上,闭上双眸,樱唇微张:“你有什么资格知道我的一切。”墨临尘冷笑一声:“顾辞叶,你应该知道的,我有什么资格知道你的一切。”他从就坐的沙发上起身,休闲的服装为他浑身清冷的气质增添了一丝慵懒,他凑到顾辞叶耳边,低喃道,“你要知道,我并没有同意,我们分手了。”
顾辞叶睁开眸子,直视洁白的天花板:“墨临尘,你真当我是傻瓜吗?!”你早已和曳家大小姐曳鸢订婚,却还在这儿和我说并未同意分手,墨临尘,你是在玩弄我的感情啊……
“叶儿(Gu),你醒了?”正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瑞德夫人推着白韫纾走进了ICU重症监控室,“Gu,你现在感觉身体有没有好点?”瑞德夫人关切的看着躺在病床上偏头的顾辞叶,暧昧的余光打量着靠在床边的墨临尘,心中突然觉得顾辞叶找对了人。
“瑞德夫人,我很好,没事,还要谢谢你及时将我送到医院。”墨临尘把顾辞叶扶起,将一个枕头放在她背后,顾辞叶暗暗挣脱他的手,还带着点病态白的脸上扬起一抹微笑,转而又看向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奶奶白韫纾,道:“奶奶。我知道,您还是没有守住我的秘密。”
“叶儿,奶奶对不起你……更加对不起将你托付给我的阿蔚啊!”白韫纾提到顾辞叶的母亲时,眼眶中泪光闪闪。
墨临尘淡淡的看了一眼眼含泪光白韫纾,并未说什么。而顾辞叶则是风度极佳的垂了垂眼睑:“奶奶,不提这些了。我并没有怪您的意思。”她不想提及自己的生母,她甚至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一眼,她也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母亲姓什么……她除了有人抚养长大之外,和其他没有爸妈的孤儿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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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未待多久,白韫纾就被瑞德夫人推着回了她自己的病房,由护工照看,瑞德夫人也是回到了自己家,她已经一天多没有好好休息了。ICU里,只剩下了墨临尘和顾辞叶。
粥早已凉透,顾辞叶却没有喝它的意思。
墨临尘看着她。她看着窗外。
“你和曳家大小姐,相处的怎么样?”还是顾辞叶率先打破了宁静,她问出了自己心中埋藏已久的问题。在等待他回答的过程中,她的左手放在被褥底下,握成了一个紧紧的拳头,骨节发白,脸上却依然是那种处万事不惊的淡然。她是在伪装,伪装自己并不在乎他,也并不在意他的问答,甚至,在伪装自己根本不爱他,天知道,她把他当成了全世界!
墨临尘收回视线,看向腕上的手表,道:“甚为愉快。嗯,对,她来美国了,你,要不要见见她?”他的眸子染上了一丝笑意。顾辞叶转过头,淡然道:“我身体不好,不劳费心。”她注意到了他眼底的笑意,心脏处被狠狠一揪。
窗外的天色似是临近黄昏,柔柔的霞光洒在窗台外的那一片绿色植被上——不知为何,顾辞叶偏是喜欢这样的景色。
就像她,短暂的生命早已到达了黄昏之年,命不久矣,在这世界上最后留恋的,也只有一个他罢了,可他,也已经是别人的了,不敢奢求。她甚至宁愿相信:他是在玩弄她的感情,他是将她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备胎!她宁愿自欺欺人。
毕竟当初,是她自己亲口拒绝他的,是她自己拼了命似得赶他离开的,是自己说了许多恶毒人心的语言来伤害他挚爱她的那颗心的,怨不得别人,怪她自己……
顾辞叶想了许多,这才抬头对着无聊摆弄手机的墨临尘,绽开了一个她自从重新遇见他之后来的第一个微笑:“墨临尘,我还在中国的时候,就听说过曳家大小姐曳鸢才华横溢,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为人和善亲切,拥有着闭月羞花之容。家庭背景雄厚,与墨家也是门当户对。所以,我想你和她在一起,定是最好的。我祝你们,幸福。”
没头没脑的说完这一大通话,不顾墨临尘的脸色逐渐暗沉,顾辞叶还是苦笑一声:“你走吧,去多陪陪奶奶她老人家,还有,多陪陪曳鸢。”我很快就会出院。后半句话被她咽到了肚子里去,她并不想说出来。顾辞叶将当成靠背的枕头放好,身子缓缓躺到了病床上:“我想先休息了,你先走吧。”
没有给他可以说一句话的空隙,顾辞叶闭上眼睛,墨临尘将手里正在把玩的手机狠狠地扔到地上,手机屏幕连带钢化膜完全碎裂,可见他用了多大力气。墨临尘扬起一抹冷如寒窖的笑容:“顾辞叶,你是在挑战我的耐心极限么?好,那就如你所愿。曳鸢昨日刚到美国,我这些日子刚好可以带她见见奶奶,培养培养未来孙媳和未来奶奶的感情。”墨临尘说完这些话,深深地凝视了禁闭双眸的顾辞叶一眼:“你永远不会知道,你离开的两年,我到底是怎么熬过去的。那种犹如被人折磨致死的感觉我不想再承受一遍。”
顾辞叶能感受得到他幽深的视线盯在自己身上,却不敢再张开眼睛,去看他一眼:“我说过的,祝你和曳鸢幸福。”她强忍心中的窒息感,憋住眼眶中不停打转的泪水,用自已认为的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句直接刺入他心的话。
墨临尘听到这话,一颗炽热的心恍若进入了极寒之地,由心窜入的冷意包裹住了他的心脏。什么话也没说,他直接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ICU重症监护室的大门。
病房再次安静。
顾辞叶再也憋不住了,泪水喷涌而出。随着眼泪的流出,情感的释放,她心头的窒息感越来越浓,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爱他……也没人知道,她为了他,舍弃了一个多么重要的机会……她的话,伤到了他,也伤到了她自己。
她,终是抛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