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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翰林诸学士,凡赐宴皆侍坐殿中四品官上,而讲读并经筵官皆坐于中左门上,前班旧制也。正统间,李古廉自学士出为祭酒,宴时,诸学士仍旧齿让之,而佥都御史因坐祭酒右。天顺初,刘益以布政司参议进补祭酒,诸学士始复旧制,坐其上。成化初,吴与俭先生以太常少卿兼侍读学士与庆成宴,时佥都御史张来凤以尝师与俭,乃退坐诸学士下,时论韪之。丁亥春,礼部于中左门席首列都给事中。直等因候驾丹陛上,质于姚宗伯,诿以旧例,柯孟时诘之曰:(「柯孟时诘之日」,「诘」原作「讦」,据明代史籍汇刊明蓝格抄本改。)「布政来朝,或与宴,仅得坐门上,今林章以山东参议顾坐殿中,此何例耶?」姚曰:「此非由我定,出自贵衙门。」盖指安简先生为林所托也。于是姚命该司揭去席间帖子,曰:「从诸公自序。」既而,诸同寅进酒后,遂先入席,坐前列,都给事次之,而各衙门五品堂上官仍次于都给事,盖礼无具载,各从方便。传曰:「议礼之家如聚讼。」信夫!明年,姚宗伯始奏定班次,且增司业张振烈,盖司业与宴昉此馆中士夫于暑月,多亵服执笔。景泰间,一日,驾从右顺门过,左顺门诸公多踦东阁门争覩之。上问左右:「彼白衣者,皆何人?」左右对以必秀才出后,匠人收笔墨锁门也。诘旦,舒良太监道其故于阁老。芳洲见示诸公,皆唯唯,独刘主静出班拱手对曰:「学生只在门内观。」芳洲厉声曰:「门内亦见,此真以五十步笑百步,何其迂哉!」退后,众议之曰:「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主静之谓也。

纂修寰宇通志馆中,诸公日多不至,或失朝者有之。阁老乃命阁门吏每晨会后具报到否,(「具报到否」,「具」原作「且」,据明朱当囗〈氵眄〉国朝典故本改。)揭不至者职名于东阁上。芳洲因揭一对云:「朝参未到,荷圣朝恩有覃时;纂述不来,奈史馆书无成日。」人以为得斯文,相规体。

芳洲诸公总裁寰宇通志,于郡县沿革结语有曰:「国朝因之者,或易以本朝因之,或易以今仍旧,卒改如初。」邢逊之因引一譬云:昔人有爱其猫甚,呼曰「天儿」。客有辨之者曰:「天固尊矣,然云能掩之,是天不若云。」从而呼「云儿」。既又辨曰:「云固掩天,然风能散之,是云不若风。」从而呼「风儿」。既又曰:「风固能散云,然墙足以障之,不若呼墙儿。」于是呼「墙儿」。既又曰:「墙固能障风,然鼠穴其下,墙则覆矣,不若呼鼠儿。」于是呼「鼠儿」。既又曰:「鼠固能覆墙,然猫实能捕之,则鼠不足贵,不若猫儿之为愈也。」于是仍呼曰「猫儿」。此与国朝因之之语何异哉?馆中皆哄然。后芳洲闻之,亦失笑曰:「有是哉!」

景泰丙子,刘宣化、黄廷臣主考顺天乡试。时王千之、陈芳洲二公之子不偶,适译字官刘淳卷已经翰林考中,送入场,不及填榜,疏略故耳。二公因劾以违制,并摭所命题「虽欲自绝,有无正统」等语,请如洪武间坐三吾等罪例,重开科考试。朝廷止命翰林会同多官校阅,众谓:「去取颠错,题犯嫌讳,考官不能无罪。」二主考甚惧不测。惟高先生素厚黄同卿。(「惟高先生素厚黄同卿」,原无「厚」字,据明朱当囗〈氵眄〉国朝典故本补。)翼日,早朝奏事毕,出班跪称:「少保臣高谷有事门上说。」因召至榻前,具白其情,遂释主考不问,且许二公子会试。千之复上疏,内批云:「再敢打搅,以大臣擅****。」于是士论不韪之,然是科小录亦不足观。踰年,二公坐诬枉,王死陈戍。(「王死陈戍」,原无「王」、「陈戍」三字,据明朱当囗〈氵眄〉国朝典故本补。)继而宣化亦以疾卒,时宣化同年陈汝言用事,言于英庙,遂得谥文介。盖二公竟以此失名,宣化偶以此得名,事有幸有不幸者如此夫!

永乐间,禁中凡端午、重九时节游赏,如剪柳诸乐事,翰林儒臣皆小帽囗〈衤曳〉囗〈衤散〉,侍从以观。观毕,各献诗歌词,上亲第高下,赏黄封宝楮有差,至宣德间犹然。以后阁老与诸学士、卿亚间与焉,以下儒臣不复近,而应制之作罕闻矣。

正统间,朝廷敕一边将,本左军都督府之职,而误写右军都督府。边将既受敕,具疏请于何府支俸?疏下内阁。召武选主事郑厚至,众皆诘其初移请敕手本之误,欲归罪之。惟东杨先生徐曰:「郑主事你何出身?」主事对曰:「生曾中会试。」东杨曰:「然则亦明经进士,岂不解王言如丝,其出如纶乎?敕书既云右府,即令于右府带俸,何误之辨?」众释然,时谓得体。盖东杨才识敏捷多类此。然微误可也,误有大于此者,可护短耻过遂非邪,盖又当审事体之轻重何如也。

景泰闻,朝廷锐意欲修续通鉴纲目,伫俟志书完日开馆。时诸阁老乘间诋本院官怠缓,完期不可必,因各荐所知。于是丁参议珵等皆被召。聂大年教授扶病入馆,退食松林下,经宿而死。其中病如章主事辄,(「其中病如章主事辄」,「章辄」,明朱当囗〈氵眄〉国朝典故本作「章囗〈言耴〉」。)老如刘治中实。刘宣化先生因讥之曰:「生老病死苦,史馆备矣。」一日,丁参议与宋尚宝怀忿怒失色,詈言于馆中。陈缉熙遽成一诗云:「参议丁公性太刚,宋卿凌慢亦难当。乱将毒手抛青史,故发伧言污玉堂。同辈有情难劝解,外郎无礼便传扬。不知班马韩欧辈,曾为修书闹几场。」明日,二人闻之,悔恨自解,谢曰:「毋更贻斯文笑也。」识者以是知此书毕竟无成,盖执笔者多非其人也。

刘文介公云:「尝云吾翰林之职清高固可喜,而淹滞亦可叹,譬若金水河中鱼,化龙之时未可必其有,网罟之患则可必其无,至喻以华表柱上鹤,而水食不方便,亦未尝不似也。」

宣庙最好词章,选南杨与陈芳洲二先生日直南宫应制,杨思迟,陈思敏。一日,命御制寿星赞,陈援笔赞云:「渺南极兮一星,灿祥光兮八纮。兆皇家兮永龄,我怀思兮治平。赖忠贞兮弼成,宜寿域兮同升。」南杨以指圈画「寿域」二字,欲易而未就。时中官促进甚急,曰:「先生有则改,无则罢。」遂取去。赐内阁,问二杨先生曰:「『寿域』二字如何?」西杨应曰:「八荒开寿域。」中官还诘南杨曰:「『八荒开寿域,』此句诗如何?」南杨曰:「好诗。」中官曰:「先指『寿域』为未好,何也?」南杨默然。少顷,陈退食,遇西杨于端门,西杨语陈曰:「适赐寿星一赞甚佳,必大手笔也。」陈唯唯。后正统间,朝锺一日不受杵,命内阁制祠锺文。南杨入室中翻旧稿不得,太监候久,促陈芳洲曰:「先生何不作?」陈乃白南杨曰:「旧无此稿,先生第口占我写。」南杨乃起一语,陈遂续成之。

仁宗昭皇后当题主祔庙,南杨执称「皇太后」,众莫能止。及后奉命御制修国子监碑文,题曰「重建太学之碑」。时西杨寝疾不能出,密旨封令西杨另制一通,题曰「大明新建庙学之碑」。进呈,遂用之。南杨又执用其题,西杨具本论:「凡言重建者,谓既作之后又作之。庙学虽前元所建,非国朝事,此不可论。且庙与学二者,若只书太学而不云庙,于礼未安,请通改作『新建庙学』四字为宜。」廷议虽韪西杨之言,然已刻石,无及矣。二公学识于是可知。

仁庙在位时,一日内臣道及太宗皇帝晚年欲立赵府为储,谕意于东杨,东杨即对以赵府面鼻欹侧,不宜正位。遂宣赵府,熟视顷之,意顿罢。仁庙闻之,即日降内批,升东阳少傅兼谨身殿大学士。西杨得旨,怀进,请加「太子」二字于少傅两傍,乃传出。(「乃传出」,「乃」原作「及」,据明朱当囗〈氵眄〉国朝典故本改。)未几,复升兼工部尚书。夫立赵之意,素所未闻,岂内臣假以为东杨地乎?而加「太子」二字,西杨亦未必然。厥后,宣宗因东杨便殿奏对,手执其牙牌,曰:「今在我身边,如何尚带此牌?可即去了『太子』二字。」东杨遂叩头谢。后实录完,乃同西杨进少师。

正统中,某祭酒以赃罢。西杨先生与李古廉先生对奕,因叹祭酒缺员,难得振作者,古廉答云:「不可谓无人,惟朝廷所简任耳。」时程南云在侧,遽称李先生岂不宜于此任?古廉咈然曰:「胡说,胡说。」明日有旨,古廉为祭酒。初,古廉与陈敬宗在翰林,袁柳庄尝曳二人并列,曰:「二公他日功名相埒。」时陈公仪貌魁梧,而古廉颇短小,闻者未之信。后陈公以方严肃下,古廉以公恕得士,声望耸然,柳庄之术信有验矣。

西杨先生自撰圣谕录,如议赵府事出于东杨迎合,必有所据。一日,东杨之孙士谨过予,谈及,咈然不韪,谓顾都实出乃祖以同年荐于宣庙,众称得人,而西杨掠为己所荐,以此可类推其余,善则归己,过则归人,乃如此,至欲陈辨,予沮之曰:「自有公论,不必辨。」

正统中,宗伯胡公濙一日早朝,承旨跪起,带解落地,从容拾系之,遂叩头还班,御史亦不能紏。十三年,彭可斋中状元。当上表谢恩之夕,坐以俟旦,至四鼓,乃隐几而寤,竟失朝。紏仪御史奏令锦衣卫拿,已奉旨,公从容出班奏:「状元彭时不到,合着锦衣卫寻。」上是之。不然,时新状元,遂被拘执如囚人,斯文不雅观矣。老成举措,自得大体,于是可见。

英庙初复辟,徐有贞等嗾言官诬劾王、于二少保等以召立外藩不轨事,至谓「事虽传闻,情实难容」,下多官会问。于俛首不辨,但言:「辨也死,不辨也死,朝廷赦得我,众人亦不肯。」惟王文析折条辨,众莫能难。萧都宪维祯谓:「事出朝廷,不承亦难免。」(「不承亦难免」,「不承」原作「其罪」,据明朱当囗〈氵眄〉国朝典故本改。)总兵张軏,(「张軏」,原作「张赐」明史卷一二英宗后纪、复辟录皆作「张軏」,今据改。)即封太平侯者,瞋日语萧都云:(「瞋目语萧都云」,「瞋」原作「瞑」,据明历代小史本改。)「此辈自犯,(「此辈自犯」,「自犯」原作「此犯」,据明历代小史本改。)如何谓出朝廷?」萧若不闻。时刑部刘清旁欲回语,张軏怒斥之曰:「看你这等脸嘴,也不是这才料。」而一时附势者皆轩轩然。刑科给事中尹旻,当众奋然攘臂拳,脚踢王、于二公,(「脚踢王于二公」,原无「脚」字,据明朱当囗〈氵眄〉国朝典故本补。)且谓:「此二奸臣,正好殴。」识者含笑。越明日,有贞等遂升旻通政参议。后有贞等败,王、于事亦昭雪,旻颇惭悔,掩护不及矣。

英庙复辟之初,凡与拥戴者皆得升职,谓之「夺门功次」。每早,鸿胪宣谢恩姓名,辄以「夺门」为题,识者闻之,无不嗟惋。予私与彭纯道先生言:「所夺者何门?禁门岂可夺,当时景帝果薨,羣臣万姓不能不拥戴上皇以复宝位,何烦用兵蹀血于禁门耶?况当日景帝已拟力疾出视朝,若南宫出稍缓,事即不成,不知石亨辈置上皇于何地?此乃侥幸贪天之功,非万全之策。而今乃以夺门归其功,果何谓耶?」于是彭先生间言于李公元德,公时亦以张軏荐入内阁,未悟至此。及闻此言,亦为悚然,遂于顾对之余,从容言之,上顿悟,即加疏绝。亨辈反怏怏怨望,竟致诛夷,而陈芳洲诸公从此得释。

天顺初,阁老皆被逐,徐有贞、薛文清公、许道中、李文达公代之。其中惟李公仪度端凝得体,(「其中惟李公仪度端凝得体」,「仪」下原有「气」字,据明朱当囗〈氵眄〉国朝典故本删去。)薛虽学行老成,而因奏对误称学生,遂以失宠,求退,可谓明哲保身者。徐则貌陋心险,许则鄙劣放旷。英庙始见徐退,谕左右曰:「徐有贞可惜无福。」一日,朝退,上东阁,阶峻雪滑,许失脚倾仆倒地,匍匐复上,徐俛首侧项,噱然而笑。至东阁,与众官会揖后,与许笑不已,殊失观瞻,佥咸鄙之。徐性多疑,方草即位诏,改窜不一,至经三宿,内阁乃完。及读卷日,驾御文华殿,中官促进至再,尚迟延不至,(「尚迟延不至」,明历代小史本、朱当囗〈氵眄〉国朝典故本均作「尚如厕不至」。)故示偃蹇。

后岳正继之,进对尽言,甚至语唾鼻息,溅触御衣,亦不自觉。英庙谕侍臣曰:「龌龊胡子对我言,指手画脚。」故此数人旋被弃斥,而李则始终保全,安享富贵。盖容貌词气,乃德之符;而高卑俯仰,吉凶之兆,君子可不慎欤!

天顺初元,会试同考官多出于权贵所荐引。及揭晓日,录文谬误,去取徇情,谤议汹汹,无名诗词纷然杂出。一排律云:「圣主开科取俊良,主司迷谬更荒唐。薛瑄性理难包括,钱溥春秋欠主张。吴节只知贪贿赂,孙贤全不晓文章。问仁既是无颜子,配祭如何有太王?告子冒名当问罪,周公系井亦非常。阁老贤郎真慷慨,总兵令侄独轩昂。榜上有名谁不羡,至公堂作至私堂。」盖许道中之子及石亨之侄皆以私取,而录文则语题节去颜子,起「克己复礼为仁」,孟义本公都子之言,而云告子,故诗中备言之。其它招拟祭文,不可胜纪。

正统中,朝廷选翰林讲读以下官仪表俊伟者十人,习制诰于东阁,盖以备内阁之选也。十人者,裴伦、杜宁、谢琏、王玉、江渊、陈文、吕原、李绍、商辂、刘俊。至十四年,有事乃罢。后入阁者,江、商、陈、吕四人耳。成化十年九月十八日,文华殿讲毕,讲官皆退,留三阁老少俟,亲授以旨意揭帖,且谕:「你每将去行。」盖先日内阁承命所拟进者。云:「翰林是储材之地,官翰林的必文学该博,操履端慎,方为称职。若不勉励作兴,何由得真才实用?今后侍读、侍讲、修撰、编修、检讨等官,务要每日赴馆阁进学攻文,不许因循怠惰,恁宜常加考试,以验其进。如有怠惰不遵,放肆不谨的,具实奏闻处置。」阁老钦奉以出,大书揭于东阁。明旦,讲读等官皆谢恩。相传时有水进阁者,(「相传时有求进阁者」,「者」原作「官」,据明朱当囗〈氵眄〉国朝典故本改。)阴诋本院官疏散于中贵之前,适是秋黎庶子淳、刘修撰健二人主考顺天乡试,录文有误,遂指谪转闻。乃命内阁具进各官脚色,欲仿正统间选教十人之例,(「欲仿正统间选教十人之例」,「教」原作「数」,据明朱当囗〈氵眄〉国朝典故本改。)而阁老难于取舍,故通拟敕谕如右云。

永乐乙未年,始开会闱于北京。泊庵先生主考,得一卷,三场俱优,取定为会元。拆卷,乃陈芳洲循。先生以乡故为嫌,欲取林文秸,而又以秸字难识,进呈不便,因见第五名洪英,曰:「此洪武间英才也。」遂取为会元,而循居二,王翱第五。太宗见翱名,喜北京初启会闱,而经魁得一畿甸士,遂以布衣召见,赐酒饭。后翱至宫保、太宰,寿禄名位,非常可及,遭际有自来矣。

国朝旧制,诰敕勘合字号,国王用礼字,追封用文行忠信字,文官二品以上用仁义礼智字,三品以下用十干字。新制武官诰命,初编用二十八宿字,续编用千字文。永乐三年十一月,以武官诰命二十八宿编尽,中书舍人芮善奏请同翰林学士兼右春坊太学士解缙等议用百家姓编。奉旨:「惟用汉急就章字。」天顺六年九月癸巳,中书舍人杨贵芳言:「今文官三品以下诰敕,(「今文官三品以下诰勅」,「官」原作「武」,据明历代小史本改。)十干字号俱已编尽,乞敕翰林院别取他字编号,庶无重复。」上命用十二支字编之。

唐诰敕,宰相复名某者,皆不出姓,惟单名则出姓。宋诰敕,宰相虽单名亦不出姓。我朝诰敕,俱无宰相姓名,内外各衙门题奏本皆书姓名。惟文渊阁诸阁老每有封拟题本揭帖进御,虽官至师保尚书,亦不具佥其衔,止并佥大学士臣某官某,小录序文内亦不出姓,仅存古制者此耳。

文华殿凡遇千秋、冬至、正旦,行庆贺礼,导驾官旧制用翰林、春坊、给事中各二员。天顺初,今上正位东宫,本院、春坊官俱以未习导驾礼仪,因让给事前行,遂立其次。既而,春坊官复立其上,惟本院官仍次之,至不安其下,而用博士、待诏等官。(「而用博士待诏等官」,原缺「用」字,据明历代小史本补。)天顺二年,博士等官俱已升出,直与童大章当冬至导驾。(「直与童大章当冬至导驾」,原无「当冬至」三字,据明历代小史本补。)方入文华门,(「方入文华门」,「门」字上原有一「内」字,据明朱当囗〈氵眄〉国朝典故本删去。)给事指示以序,直若不谕其意,答之:「承见教,然翰林、春坊从来一体,吾第从春坊官行立,庶不失仪。」给事遂立直下班。自是定,继者悉因之。

今制,早朝班定,鸿胪宣赞谢恩见辞行礼毕,各官将奏事,皆预咳一声,文武班中,不约而同,聋震如雷,俗私谓之「打扫」。其有痰咳不可忍者,许引退自便。宣德间,曾子棨先生痰咳作,引退,上遥见之,敕免其常朝。成化中,文华殿经筵户部尚书马昂以将咳退出殿门外,俟讲毕乃同行礼,此予所亲见,余未见有敢先退者。盖昂初尝为序班,故尚习此例,其它见此不以为异,则以为失仪矣。

今制,凡御殿行大庆贺,传制礼用翰林讲读以下官二员侍班。是早,必先入至中左门,候门开,与众执事官进华盖殿直舍内,行五拜三叩头礼毕,即先出东门,星驰循殿阶而下,出中左门,沿斜廊而上入殿,至乐悬处立。俟驾过升座,乃入班,立于宝桌之南,紏仪御史之右,稍迟,则驾从中出,将军立定,不容入矣。故侍班官每于直舍行礼时,须立近东南,先出而驰,斯不失仪。吕逢原先生有韵语曰:「立宜边,走宜先,阶三级,足毋偏。沿廊而上,乐尽而旋,宝桌之南,于斯立焉。」

国朝凡颁诏赦,阁老先期视草,缮正用宝。至日早,阁老预约左掖门,内官先放入,于内阁取诏赦捧立于殿上宝桌之北。俟礼部尚书请颁诏,乃稍南移数步俯授之,尚书则跪受以出。英庙复辟,颁诏之日,适直侍班。时徐有贞、许道中二公捧诏授尚书,乃似跪非跪,礼容乖错,甚不雅观,盖不习故也。

成化辛卯十一月末旬,彗见。廷臣建言皆谓君臣悬隔,情意不通,请时召内阁大臣面议政务。彭可斋先生亦对司礼监官言:「莫谓上不得见,虽诸老太监亦不得见。」以是内臣难于诿拒,乃约一二日间,上御文华殿召见众先生,但初见时,情未浃洽,不宜多言,姑俟再见可说,先生诺之。至期将入,复约如初。既见,可斋言:「天变可畏。」上曰:「已知,卿等宜尽心办事。」可斋又言:「昨准御史建言,减京官皂隶与俸,(「减京官皂隶与俸」,「与」原作「之」,据明历代小史本改。)文职尚可,武官不免怨望,急须传旨仍旧,以慰安之。」上曰:「卿即传旨与该部。」万先生遂呼「万岁」,三人皆同声,叩头,遂命光禄赐酒饭而退,自后再不召见。诸太监乃谓人曰:「常言不召见,及见,无一奇谋至论,止呼『万岁』。」四方因传为口实,曰「万岁阁老」云。盖中官初惧有所言,戒约至再,后喜无所言,反见讥诮。然先是御史所建言欲减京官皂隶俸,皆承太监黄高风旨,欲以此难京官。不虞武职汹汹,憾欲刺言者,一时莫能救解。及此召见得旨,户、兵二部遂请裁处,卒如旧不减,人情始大安,而言者亦自相庆。使继时召见,则上下交而治功成矣。惜诸公为中官所诳,未及尽言,所以相见何益,后悔无及。予在内阁时,尝欲请面见,万循吉止之曰:「往年彭可斋每面见,一语不合,即叩头呼『万岁』,不敢尽言。今我辈每事尽言,太监择而转闻,无不允从,胜于面对。」是亦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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