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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 心(三)

会议结束,老人明显有些疲倦,示意小儿子推自己回去休息。站起身来,萨拉齐温突然问萨哈夫道,“二哥,那些死去的孩子,你把他们埋在哪里的?”

“你想做什么?”

“他们好歹也是为我哈里发家族而死,我想去拜祭他们一番。”

萨哈夫一愣,嗤笑道:“老弟,你还是这么多愁善感,一点都不像我们哈里发家的人。这些杂种贱民有什么好拜祭的?而且他们的身体还有利用价值,等几个月后出了结果我自会想大家汇报,保证你们大吃一惊。”

老人淡淡笑道:“那我就期待你的好消息了。”

“你……”萨拉齐温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你连他们的尸体都不放过?”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魔法师的实验素材,大部分不都是取自野兽和魔兽的尸体么?难道你杀了一只大地暴熊后,不会把它剥皮抽筋去核挖骨反而就地掩埋还立一块碑?而且你要是有机会看了它们的尸体就知道了,大部分婴儿的死因都是因为身体过度兽化造成的肉体崩溃,你根本看不到它们还有人类的模样!”

“萨拉齐温,你二哥说的没错。能够为我哈里发家族所用,那是他们的荣幸!你身为我的儿子,哈里发的直系子孙,不能再这么多愁善感,处理完拉菲的事情,两个月后,你就给我去皇家军事学院进修,锻炼成一个真正的哈里发家的男人!”

……

……

“拉菲,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两个月后,哈里发家训犬营里,萨拉齐温神色有些黯然的蹲坐在一间可以用奢华来形容的房间里。戴着项圈的拉菲蹲坐在自己的床上,旁边一名负责给他训后按摩的侍女早已昏迷过去,显然萨拉齐温并不像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到来。

这两年里,除了训犬师和研究部的一些助手,就属这个哈里发的小儿子来的最勤。他很喜欢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呆呆的望着自己,然后自顾组的向他说话。

有谈及父亲交给自己的工作,有谈及又有几个侯爵小姐邀请自己去参加沙龙被自己婉拒,有弹起几兄弟之间为了各自的权力分配而争个不可开胶,也有弹起拉菲在赛狗场上的英姿。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萨拉齐温总会用一种交织着悲伤和心疼的目光看向拉菲,说道:“拉菲,如果他们当你是人类就好了,我就会找父亲请求将你调派成我的侍卫。”

拉菲自然是不懂的;如果不佩戴那个项圈,承袭自沙狼母亲的凶狠和多疑会把所有靠近自己的生物撕成碎片。然而萨拉齐温并不在乎他能否理解,他只是一直述说着,述说到自己有些哽咽,或者训犬师恭敬的出现在门外,提醒小公子拉菲的训练时间到了。

只是今天有些特殊;他没有太多的时间留在这里。两个小时候,马车就会停到家门口,将自己送去建在帝都郊区军事管制区里的皇家军事学院,在未来的两年内,他将接受完全封闭式的严苛军事学习训练。

萨拉齐温向拉菲述说着父兄的所谓,述说着他们将如何处置那些和拉菲相似的孩子,已经他们将如何安置拉菲。

“今天的比赛将是你作为猎犬的最后一场比赛了;我已经安排好了,在比赛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项圈会进行为期一秒的重启;这段时间足够让对手伤到你却又不会致残致命。那之后,你就能抛弃这种为犬为奴的生活,成为一名真正的人类。

“虽然进入‘败犬’组织并不自由,但是在那里,你将会逐渐接受成人的教育和训练,你将不再需要这个项圈。你可以拥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判断,虽然那应该是被别人赋予你的,但是至少……感觉上会是自己的。

“而且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呢?便是我的父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拜伦帝国的无冕之王,听我母亲说,他年轻时候的梦想不过是振兴哈里发家族,然后便逍遥快活的周游世界,甚至想要去绯樱大陆看看;现在每次看到他处理政务到凌晨四五点甚至通宵,我都觉得他肩膀上的重担又多了一分,额头上的皱纹又深了一分。

“大哥为了将来能够顺利的接过父亲的胆子继承家业,做得比父亲更好而拼命努力着,连他最喜欢的波尔多高浓度酒浆也只能偶尔抿上一口;二哥虽然看上去在研究部里很快乐,但是他必须不停的上交有开发价值的产品和技术,才能从父亲那里拿到更多的预算,而那些他感兴趣却不能产生收益的研究,便只能无休止的搁置在一边;三哥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才华,但是他英俊潇洒长袖善舞,被帝国南方所罗门的那位强权女领主看上,为了帮助父亲得到所罗门家族的援助,他不得不入赘嫁给了比自己大了三十岁的女公爵;四哥在联合舰队当第五舰队司令官,我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他因为受二皇女的气,而躲起来借酒浇愁……

“就算是那勇武过人的巴菲娅二公主,看似手握军权,纵横东海,还不是得为了争取更多的海军预算、为她的部下争取更多的奖金和抚恤,换上厌恶的束腰长裙,在晚会上与那些大腹便便却家财万贯的地方领主共舞,带着笑容去忍受他们那色迷迷的视奸?我相信,如果有这个可能,她更乐意用长剑和皮鞭架在他们的脖子上,然后直接从他们的金库里搬走自己所需的金币。”

“……”

“拉菲,我已经在这里和你说了快两年了。难道你的灵魂真的被这小小的项圈所禁锢,完全听不到我的声音么?

“也对,二哥的禁锢技术,又哪里是那些中级法师可以比拟的。这条项圈,恐怕连四阶逃脱术和三级锋锐武器都打开不了。

“我真是一个傻瓜,和一个听不到声音的甘愿做宠物的人说话。

“……”

“……”

“但是在十二年前,有一个人教育过我——一切生命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而我……一直相信着他,尽管他和他的家人已经被我父亲害死,但是我相信着他。

“所以,我也相信你。相信承继了高傲的沙狼之魂的你,不会永远做一个傀儡,不会被这种无聊的项圈所束缚。

“我相信,也盼望着,你终究能够踏上只属于自己的旅程。”

萨拉齐温缓缓抬起了拉菲房子身前的小手,轻轻的一握,便起身离去。

“我相信你自由的那一天,终会到来。”

也因为他太过快速的转身,没有看到身后拉菲那一只无法聚焦的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脑袋微微垂下,似乎在盯着被握的那只手。

直到昏迷过去的侍女嘤咛一声醒转过来,看到拉菲正漠然的看着自己。

……

……

四年后,即拉莫西里新历9990年,拜伦帝国的小皇帝彼得罗夫二世迎来了他十八岁的成人礼。然而,虽然哈里发家族依约交出了独揽十七年之久的财政军大权,却在秘密部队一事上,矢口否认那只名为“拉菲”的私人部队的存在。

“哈里发家只有‘败犬’,按照帝国对贵族私军规模的限制,一直只维持着500人的建制,如果皇太后不信,可以派遣亲信,甚至亲自前去查看,我哈里发家不敢有丝毫阻拦。”

这是已经逐渐掌握家族事务的阿齐兹在皇宫大堂上的回答,隔着一道垂帘,挑衅的看着坐在皇帝背后的那个掌握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女人。

只是神态之中,并不仅仅是一个要向上级表达不满的大贵族的神色,隐隐的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在里面。

然而,那只名为“拉菲”的部队的确存在着;在四年里,它不动声色的铲除了数家与哈里发为敌的家族,而那些意图偏向皇太后的地方豪族,也接到了最严厉的警告——被家族护卫重重保护下的豪族美美的一觉醒来,恐怖的发现所有侍卫在一夜间全部悄无声息的死去,墙上留下鲜血淋淋的“中立,服从,或者灭亡”的字样。

而最让皇太后感到愤怒的是,当得到消息,自己派出魔法骑士团的精锐前去保护,却完全无法阻止死神的脚步,魔法骑士团的精锐稀里糊涂的昏倒,然后被保护的家族被杀的鸡犬不留,财物却分文未取——这帮家伙为了取笑魔法骑士团,将昏迷的骑士们脱光了扔在马路上,身上随意的抛洒着被害人家的财物。因为这种侮辱,先后两名骑士团常务副团长引咎辞职,三名荣誉感过强的骑士自杀,一半以上的骑士在长达半年里士气低迷,实力大降。

极为信任亚父的小皇帝并没有把这些事件与尊敬的亚父联系起来;然而皇太后以及她身后的蔷薇家族却如鲠在喉,不将这只实力过于强大的部队铲除掉,誓不罢休。

只是她们没有想到,这只部队隐藏的如此之深,便是蔷薇家族发动了许多潜伏多年的秘谍也查不出丁点蛛丝马迹,反而许多大家族的暗桩被揪了出来——这些身份是某某公爵的情妇、或者某某大公儿子的贴身女仆的蔷薇家族的钉子,身上穿着挂有蔷薇家族族徽的女奴服饰,一大清早被发现在自家的大门口。

一时间,蔷薇家族与国内许多家族的关系直降冰点;皇太后以及族人不知道用了多少代价,才将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却也无法阻止原本在四大家位列第一的蔷薇家族势力的衰退。

彼得罗夫二世正式掌权后一年,皇太后联络忠于皇室的大臣、地方领主和军队将领,意图铲除哈里发家族。然而其中一个大臣是哈里发埋伏在皇太后身边的眼线,消息自然走漏,秘密谋约三日后,即皇太后等人商定发难的前一天,哈里发家族打出了“清君侧,除奸妄,驱外戚”的旗号,抢先发动了政变。

在东海之滨,哈里发四子萨利姆,带领下辖的第五舰队、暗地里对哈里发家族效忠的第三、第五、第七、第十一舰队四只主力舰队,宣布巴菲娅皇女意图篡夺其弟的皇位,对联合舰队突然袭击,破坏了皇女逆流而上支援帝都的计划;随后,萨利姆联合与巴菲娅皇女积怨已久的地行龙军团,将巴菲娅公主直辖的七支舰队堵在帝国最大的内海——胜利之海中。由沿海少数民族组成的第十二至十五舰队宣布中立。

在南方,控制了南方四个行省中的两个,被称为“南霸天”的所罗门家族宣布对哈里发家族和蔷薇家族之间的内战保持中立,坚决拥护彼得罗夫二世,不是来自彼得罗夫陛下的命令都不予理睬,甚至拒收长公主黛莉维拉的亲笔信。然而,入赘所罗门家的哈里发三子伊比尔以所罗门女公爵的个人名义,发函给南方各行省总督,请求他们明面上两不相帮,暗地里给哈里发家族部属在各地的私兵打开方便之门——无数的粮草、武器、魔法材料和外籍雇佣兵,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哈里发盟军的营地,而忠于皇太后的军队以及蔷薇家族的私兵在南方广袤的平原上如同瞎子一般,举步维艰。

帝都方面,由于彼得罗夫二世坚决不相信“亚父”哈里发会加害于他,甚至怀疑皇太后是想效仿历史上有名的苏菲亚皇后,执意不肯以皇帝的名义宣布哈里发家族为叛逆,使得帝都中很多家族、包括同属拜伦四大家的维萨家和洛丹伦家都持观望态度;被哈里发家族渗透的五万卫戍部队与多半皇宫侍卫将皇城围得水泄不通,与少数直辖于皇太后和长公主的禁卫与魔法骑士团隔着高高的城墙对持着。

只是,当城外的士兵中隐约出现了一些披着灰色斗篷的人影时,城头上巡视的魔法骑士团代理团长勃朗宁便知道大势已去,自己这些人,也不过是在做最后的尽忠罢了。此时,为了抵御城外军队的进攻,鼓舞己方的十七,魔法骑士团的成员不得不站在城墙之上——敌暗我明,敌强我弱,全盛时期可以采用任意战术的骑士团尚且不是这只神秘部队的对手,士气低迷如今的骑士团又怎么可能与他们匹敌?

难道指望那群只精于色诱暗杀的蔷薇部队的雌儿么?

开什么玩笑,蔷薇部队对上拉菲,那群冰冷如钢的家伙根本不会怜香惜玉,这些雌儿也只有“零落成泥碾作尘”的份!

那根本就不是人!那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魔兽啊!勃朗宁心中呐喊道,却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一言中的。

“团长,兄弟们都很迷茫。”一名大骑士走了过来,低声对勃朗宁说道,“所有的调令都只有皇太后的印章,却没有盖上陛下的行玺。外面的军队扔进来许多传单,力数皇太后背后的蔷薇家族十大罪状,说是他们必须要让被蔷薇的女流蒙蔽的皇帝陛下看清楚事实的真相。兄弟们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为谁而战,不知道会不会明天就被宣成叛军。如果让骑士团的荣光终结在我们手上,那以后让那个兄弟们如何去面对开创这份荣耀的先辈?”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勃朗宁叹了口气,:但是皇帝陛下和皇太后此时就在皇宫之中,他们母子之争我们没有办法干涉,也没有这个能力;不过既然骑士团的使命是守卫陛下,那现在陛下居住的这代表皇家尊严的皇城,就是我们必须要守护的底线所在。除非……除非皇帝陛下下令允许他们入城,否则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战死在这个墙头!你就这样转告兄弟们吧,让大家打起精神来,站好自己的岗!”

“……是,康德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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