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说不清。”徐健说，“另外，她还建议把我爸妈接回来，说扬扬需要他们。”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潘伟一笑。
徐健点支烟抽了几口，“如果抛开夫妻这层关系，她的确是个很好的朋友，在工作上也是个很好的帮手。但也仅限如此，如果放到夫妻相处中，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扬扬放假时，徐健因为公司的事没时间送他回老家。张媛媛说她送扬扬去，徐健同意了。但临走前的晚上，徐健给张媛媛打电话，告诉她，自己送扬扬回去，第二天早晨来接他。
“你不是没时间吗？”张媛媛说。
“年底没那么多事了，还是我送他回去比较好。”徐健说。
“那我要一起去吗？”张媛媛问。
“不用了，我自己送他就行。”
其实徐健并不是因为公司事不忙才决定自己送扬扬，而是下午坐办公室思考很久，总觉得让张媛媛独自送扬扬回去有些不妥。
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他突然发现自己对张媛媛的思维，以及她会说什么做什么，心里没底。
徐健挂了电话，又给苏超打电话。
“回来了吗？”徐健问。
“回来了，刚到家一会。”苏超最近几乎都在外面出差。
“明天早晨直接来公司，这两天别出去了，我要回家一趟，把扬扬送回去。”
徐健早晨来家里，张媛媛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但终究没说，只是对扬扬叮嘱了几句，要他去了后听爷爷奶奶话。
回家路上，徐健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要不要对爸妈说实情。
回到家，妈妈只顾着扬扬，爸爸坐在一旁问，“不是说公司很忙，媛媛送他回来吗？”
“还好，不是太忙。”徐健坐下来，“小超在公司，有事基本上他都能处理。”
“公司前期的事都处理好了吧？”爸爸看他。
“没事了，一切慢慢正常。”徐健看了看时间，“回来挺快的，没花多少时间。要不晚饭吃早点，我晚上赶回去。”
妈妈正与扬扬说着话，听到这句，马上回头看他，“这么着急干什么？连续开车哪受得了？”
“你妈说的对，疲劳开车太危险。”爸爸说，“而且就算晚饭吃早点，也得凌晨好几点才能到。在家睡一晚，早晨早点走。”
徐健想了想，顺从爸妈的意思。
张媛媛白天在家想了很多，晚上回了妈妈家。
她猜测徐健这次回家肯定会把离婚的事告诉他的爸妈。她知道公司最近很忙，徐健放掉公司的事送扬扬回家，一定是经过思考后，决定借送扬扬回家的机会把实情说出来。
张媛媛的猜测是对的。
扬扬坐了一天车，晚上很早犯困。妈妈把他弄上床后，回到客厅。
此刻，客厅少了扬扬，徐健终于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爸妈有些吃惊，但又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吃惊。
徐健把事情前后原因简单说了一遍后，点支烟，低头抽烟。
爸妈沉默下来。爸爸看了看妈妈，似乎在等妈妈开口。而妈妈也好像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只是看着徐健。
“怎么能因为公司要倒闭就离婚？”妈妈终于开口，“夫妻如果因为家庭变故就同意离婚，还能叫真夫妻？”
徐健继续低头沉默。
“既然不是因为其它问题才离婚，现在公司又恢复正常，那回去后马上把手续补好。”妈妈说，“简直把结婚离婚当玩笑，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冲动。”
“其实这次回来，真正想告诉您们的不是离婚这件事。”徐健抬头看妈妈。
“想告诉我们什么？”妈妈看他。
徐健没有回答，而是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再回头看妈妈，“您们觉得，我与媛媛在一起真的合适吗？自从离婚后，我经常在思考这个问题。”
“合适不合适是结婚前该考虑的问题，既然结婚了，就不该再考虑这些。”妈妈说，“媛媛嫁到我家已经好几年，她是什么样的性格我们看得很清楚。可能她的确有些现实，也有不完美的地方。从她同意离婚这件事多少能看出一些，但毕竟你们已经夫妻好几年，扬扬也这么大，只能彼此去包容。”
徐健再次沉默。
“不会是媛媛不同意补手续吧？”妈妈看着他。
“这倒不是。”徐健说，“其实我与她一直没谈过这问题。”
“还犹豫什么，回去首先就是解决这件事。”妈妈说，“你快四十，媛媛也快三十，还能折腾几年？都不小了，能平静过下去就过下去。过日子过到最后都差不多，何况孩子这么大。”
“我知道自己性格有缺点，几乎不愿与外人，包括与您们谈自己内心想法。”徐健沉默片刻后说，“正因为性格上的缺点，很多时候不愿把内心真正的想法表现在行动上。”
“你的意思是很早就有想与媛媛离婚的想法？”妈妈看着他问。
“不是这意思，只是想说我的一些内心想法。”徐健说，“可能我们这一代与您们那一代的确有区别。您们那一代在情感上的想法比我们简单，结了婚就只想着好好过日子，但我们这一代情感会更丰富一些。其实也不能说我们这一代比您们情感丰富，只能说社会发展造成人的情感思维发生变化。拿我与媛媛比，她比我小十岁，算是两个年代的人，她的思维以及对情感的认识与我就有很大差距。”
徐健停了一会，“您们那一代的控制力比我们强，或者应该这么说，您们那一代受到的社会道德约束力比我们强，所以能忍。一旦双方都能忍，日子就好过了。但我们这一代，以及比我们这一代更年轻的一代，就不会这么勉强自己，一旦遇到不合适的情感婚姻，更懂得释放自己内心情感。这或许就是现在离婚率越来越高的原因。”
“纯粹借口，按你的意思，以后的社会，结婚离婚成家常便饭了？”妈妈有点生气。
“当然不是这意思。”徐健说，“我也知道，这种现象不是好事，但社会已经发展到这地步，人的意识与社会的宽容度都悄悄在变。”
妈妈刚要开口，爸爸在一旁拦住，“时间有点晚，健也要早点去休息，这事回头再谈。”
此刻的周志芳，显然比徐健爸妈要吃惊很多。把事情详细问了一遍，马上告诉女儿，尽快补回手续。
“我觉得他不会再与我补手续。”张媛媛沉默一会抬头看妈妈。
“为什么？”周志芳忙问。
“从事情发展过程看，我觉得他是有意借公司这件事与我离婚。”张媛媛说，“不然不会刚离婚，潘伟就同意出资拯救公司。”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总要有原因吧？”周志芳说，“为什么好端端要与你离婚？”
张媛媛没开口，大概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妈妈。
“接触好几年了，徐健应该不是这样的人，肯定是你误会他什么了。”周志芳说，“等他回来，我与他谈一次，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您，苏琳带回来的那个女儿是徐健的。”张媛媛终于还是把这件事说出来。
“什么？”周志芳更是吃惊，看着女儿一时愣住。
“这些年，我感觉他一直没忘记苏琳，或许他心里一直想着能与苏琳复婚，所以才借公司这件事离婚。”其实张媛媛心里还有一种念头，她甚至怀疑崔有良所做的事都是有意提前安排的。毕竟公司的事她私下一直在关注，崔有良回来的事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当然，这种猜测，她不会告诉妈妈。
一个人有思想没有错，但一个人的思想如果过于复杂，未必是好事。如果一个思想复杂的人觉得别人的思想都如自己一般复杂，更不见得是好事。起码会让自己活得很累，也会失去太多的幸福感。
显然，张媛媛就是这种人。生活一帆风顺时，她的思想可能会变得简单点，但生活一旦出现变故，思想也随之复杂。
另外，她说什么做什么，首先考虑的就是把自己变成无过错方，给自己留下进退皆可的路。正如晚上对妈妈说的这番话。
“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说？”徐健妈妈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似乎还有点生气。
“小点声，别吵醒扬扬。”爸爸看了看熟睡的扬扬，小声说，“我跟你一样，谁希望离婚这种事在家里接二连三的发生？但他们现在已经办了手续，说再多也没用，只能让他们自己慢慢去处理。”停了一会，“听健晚上那些话，倒觉得他这次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也许琳琳带着彤彤回来后，他开始在媛媛与琳琳之间做对比，开始认真思考自己需要的到底是哪种妻子。”
“什么意思？”妈妈转头看他，“难得他离婚是想再与琳琳在一起？”
“倒不是这意思，我只是说，他开始在思考这个问题。”爸爸说，“当初与媛媛结婚本身就很仓促，由于媛媛怀孕，根本没有更多的时间彼此去适应。可能过段时间他还是会与媛媛补回手续，但这期间，他们俩肯定都会思考一些问题。这样也好，经过这件事，能冷静想一想几年婚姻中的不足，该变的地方还是要学着变变。所以我才拦着你，不用逼着催着他怎么去做。”
妈妈却沉默下来，似乎爸爸前面的话让她想到了别的事。
下午要下高速时，突然下起雨。出了收费口，徐健把车靠到一边停住。点支烟，看着车前方的雨很久。
雨并不大，就算再大一些也不会影响到开车。
徐健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想停一会。半天，似是做了一个决定，才重新把车开到正路。
其实他做的这个决定，就是晚上找张媛媛谈一次。但回到公司要下班时，苏超叫他跟着一起回去吃饭，“我姐来电话说，你如果下班后没什么事，就一起过去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