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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猜忌与阴谋

莱亚公国的王宫,占据了王都达巴西面的阳光最丰盛的一处高地。完全用巨型岩块堆砌成的,样式古朴简约的巨大方形城堡,在周围茂密的红杉林的簇拥下,宛如盘踞在山崖上的巨兽。无数色彩明艳的旗帜,旗面上描绘着华丽的王家徽章和属族纹章,在和风中飞舞着。

漫长的青石台阶,宽阔到足够百人并肩行进。从达巴的王道尽头,以低缓坡度,一直延伸到王宫正面的巨大石拱门下,每一级阶梯的两侧,都安放着青铜打造的等身骑士雕像。这些雕像有的持剑肃立,有的挥斧举盾,还有的驾驭着战马俯身冲刺,近千尊雕像神态姿势各不相同,但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会活转过来一般。每个踏上王宫前这些青石台阶的人,在历经了这数百级的台阶之后,都会深深的感受到来自王城的凛冽威严。

王宫正面的巨大石拱门,整个包裹着一层厚实的黄金外壳。拱门弧顶中央,安放着用宝石和黄金打造的莱亚王族枫叶族徽。石拱门正对着东面,太阳升起的方向。在阳光的直射下,王家族徽上的宝石和黄金,还有包裹着黄金外壳的巨大石拱门,就会反射出刺目的七彩光芒,包裹在一团浓郁的金色光晕中。整个“枫叶平原”都可以看见这不逊于阳光的绚丽辉光。

当枫叶族徽顶端的宝石,在拱门一侧的时计墙上,投射出一个金色的菱形光纹时。早就在休息室里闲聊等候的大臣们,开始经由王宫的侧门列队进入王宫的中央议政大厅。

每天的议政,一开始先是所有人集中在一起,按照特定的程序和方式,向皇帝陛下报告当天公国各地发生的事件,然后根据皇帝的喻示,作出相应的处理。集中议政结束后,大部分官员就可以自行离去。皇帝和被指定的枢密大臣,便来到主议政厅旁边的小政事厅,召开例行的枢密会议。主要讨论一些比较隐秘的问题内容,所以形式上也没那么拘束,甚至有些类似于平等圆桌会议或者家庭闲聊聚会。参加这个枢密会议的人,也都是由皇帝在结束集中议政后,亲自指定的。因此,参予枢密会议的频繁程度,便成了衡量枢密大臣被皇帝信赖程度的标尺。

在集中议政和枢密会议结束后,到午餐前这段时间,就是皇帝接见使节和宾客的时间。艾斯、德伦、克恩斯、贝蒂、艾弥丽五人,身为皇帝亲自邀请的贵宾,被安排在贵宾休息厅中,在仆人们的环绕伺候中,悠闲舒适的享受着精致的茶点,等待枢密会议结束后的召见。

今天的枢密会议,一共只有三个人,不过气氛却显得有些诡异。拿德列皇帝紧皱着眉头,视线在拜罗大公爵和埃兰卡大法师两个人身上不断的游走着。

“拜罗,我没听错吧,你也没醉到神智不清的地步吧?卡德和卡烈昨晚清清楚楚的告诉你,那个叫克恩斯的小伙子,一个人用魔法正面击落了翼人族的‘天空之城’?埃兰卡大师,你觉得这是不是个荒谬的笑话?” 拿德列皇帝朝埃兰卡发问道。

老法师的眉毛紧紧的锁在一起,思索了一会,谨慎的组织着语言:“要是在几个月前听到这样的话,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告诉您,拜罗大人的两位公子肯定是喝多了,在吹嘘些毫不靠谱的谎言,我埃兰卡绝对不可能相信有这样的事情。但是在最近的几个月中,我们宫廷法师团感应到了奎西拉大陆上连续发生了三次强烈到不可思议的魔力振荡。”

埃兰卡大法师从随身的背囊中,拿出了一个羊皮封面的手札,缓缓翻开,检索了一下,轻轻的诵读着:“第一次在两个多月之前,地点是南部大陆克鲁索山脚下的‘米拉平原’中部的无人地带,剧烈的黑暗魔力波动,强度超过了目前已知的任何集团禁咒。第二次是半个多月前,南北大陆交界点以南的‘安息森林’深处,强烈的魔力波动持续了二天的时间,尤其是第二天的一次振荡,比‘米拉平原’的那次更加剧烈,应该两个超越禁咒级别的魔法撞击产生的,根据威兹曼当时的感应,其中一方肯定是龙语言集团魔法。紧接着过了大约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出现了第三次魔力振荡,这次是在南北大陆交界的山脉中,翼人族‘天空之城’所在的山谷,从达巴几乎都可以看到那边天空云层的异常色彩,这次的魔力波动,比前两次更加强烈,由于距离我们非常的近,所以我们获取了更多的信息。但是根据宫廷法师团的感应,造成这次魔力振荡的是一个顶阶复合禁咒级的范围攻击魔法,但是现代语魔法体系的顶峰,也无法实现这样的效果,威兹曼也没有感应到龙语言魔法的特征,所以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古代语魔法,而且是古代语魔法的禁咒。”

埃兰卡大法师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合上的羊皮手札,摇了摇头:“古魔法禁咒,这个最不可能的可能,偏偏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根据埃兰卡大师的记录,我们可以在地图上连出一根线,正好是一路朝达巴行进的线路。” 拜罗大公爵用手指在大陆地图上指点着,把三处爆发出魔力振荡的地点连接起来,刚好是条由南向北的折线,最后两处地点之间的连线,几乎是笔直的指向达巴。“我想卡德和卡烈也不至于敢对我说谎,当时他们的确是在清醒的情况下对我说的,而且我想他们完全没有对我编造这个谎言的必要。”

拿德列皇帝一拳捶在桌上,瞪视着拜罗大公爵和埃兰卡大法师,大吼着:“那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那个叫克恩斯的人,真的是个古代语魔法禁咒法师?而且强大到随便挥挥手整个达巴就会在大陆上消失?”

埃兰卡大法师低下头,一言不发,抓着手札的指节,渐渐僵硬泛白。

“很好,很好,埃兰卡,你告诉我,他到达巴来,有什么意图?还有你那个叫威兹曼的朋友,他不是这个克恩斯的老师吗?他会不知情?或者是他们师徒两个彻底的戏耍了你埃兰卡?”

抬起头,迎着拿德列皇帝质问的眼神,埃兰卡大魔导师坚定的说:“我相信威兹曼就像相信我自己的手臂一般,他的确是不知情的。”

蛮横的挥手打断了老法师的申辩,拿德列皇帝接着大声的说道:“我才不管你埃兰卡是不是相信他!现在是我拿德列不相信他,半年前他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一个大魔导师,平时我亲自去请都请不来,会无缘无故自己突然跑来达巴?而且一住就是半年,紧跟着居然又来了一个大魔导师,还是他的什么胞弟。两个名声显赫的大魔导师,自己乖乖的跑来加入达巴的宫廷法师团?这种莫明其妙的好事我才不相信会有!肯定是有什么阴谋!埃兰卡,你是不是其实知道实情,却一直瞒着我?或者你根本就是这个阴谋的参与者之一甚至是整个阴谋的策划者?”

拜罗大公爵“呛”地一声拔出了随身的佩剑,挡在拿德列皇帝的面前,剑尖指向埃兰卡法师的胸膛。

小议事厅里面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老法师惊愕的看着面前的剑锋,叹了口气,却迎着剑锋挺起了胸膛。

拿德列缓缓走上前,傲慢的抽出腰间的宝石镶金权剑,狭长的剑锋,在埃兰卡的面前不住的晃动着,眼睛紧紧的盯着老法师的脸,哪怕是最轻微的一丝肌肉抽搐,都不会漏掉。

“加上你,三个大魔导师,现在又来了一个不知道强到什么地步的小伙子,也许我稍一疏忽,便要被你们如同蝼蚁一般的捏死吧?”剑锋在老法师的胸前划过,柔软的长袍被锋利的剑刃分割开来,甚至露出了苍老的一片褐色的肌肤。

“我埃兰卡可以对先王的英灵起誓,我对莱亚王族的忠诚坚如磐石!”

“哼,每个企图篡夺王权的人,在阴谋败露的时刻,都会有这样的台词。这个戏码历史上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你就不必在重复了,‘忠诚’的埃兰卡大人。也许地牢里面的监管金斯,会和你作一些很有趣的游戏,在你享受了这些游戏的乐趣之后,会愿意说出一些让我们感兴趣的话来。”拜罗大公爵一脸狞笑,挥手招来门外的卫兵,恶狠狠的吩咐道,“把埃兰卡关进地牢,叫金斯好好陪他作游戏!”

“拜罗,你这是什么意思!”埃兰卡大法师怒喝道,就要发动防御的魔法。

“他要使用魔法,快堵住他的嘴!”

两个卫兵听到拜罗的喊声,急忙伸手堵住了老法师的嘴巴,咒语被硬生生打断了,紧接着法杖也被一脚踢飞,埃兰卡的双臂,被反扭到背后。

拿德列皇帝皱皱眉毛,但是并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看着。

嘴巴被士兵用布条紧紧的勒住,埃兰卡大法师无法发出有意义的音节来,他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瞪视着面前冷肃的王者,苍老瘦弱的身躯竭力挣扎着,“嗤啦” 的一声,老法师上半身的外袍在拉扯中破碎开来。

“唔!”拿德列皇帝猛地眼睛一眯,在埃兰卡扯烂的领口下,左边锁骨附近,很明显的有一个小小的十字形纹身,呈现出一种墨绿的颜色。

没有人察觉到,刚这个纹身暴露在空气中的刹那,北方王者的身躯猛地一颤。可惜那个小小的纹身只是一瞬间,就又被衣领重新遮盖了起来。

只有埃兰卡,在挣扎中发现了拿德列皇帝眼神的异样,他突然停止了扭动身体,看了看拿德列皇帝,又把自己的视线移到左边锁骨附近,接着晃晃胸膛,最后微微点了点头。

“立刻把埃兰卡关进地牢,带上刑具!”拜罗大声的呵斥卫兵,“没有力气的废物,怎么连这个瘦老头你们都制服不了?”

“等等,拜罗。”拿德列皇帝突然伸出手,阻止了正在蛮横拉扯的卫兵。

“把埃兰卡身上的所有首饰和魔法道具,都取下交给我,不用去地牢,把他关进王宫的监守室就可以了。堵住嘴巴和捆住手脚,不要上刑具,他跑不掉的。” 拿德列皇帝吩咐完卫兵,转身对拜罗说,“拜罗老哥,我们现在只是怀疑有这样的阴谋存在,并没有任何确实的证据。埃兰卡从我祖父在世的时候,就一直在宫廷法师团,他的忠诚我们都很清楚,也许他是真的不知情,或者只是我们多疑了。我可不想因为这样凭空的猜忌,让‘北方大贤者’埃兰卡就这样陨落了。我会亲自问个清楚,如果找到确凿的证据,就他们一起送上断头台!”

“可是......”拜罗显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刚才还震怒的拿德列皇帝,突然间就冷静了下来。大公爵偷偷捏了下拳头,他知道,无论是什么原因让拿德列皇帝熄灭了怒火,这时候都没有办法再左右这位王者的旨意了。

“遵照您的指示!”拜罗大公爵点点头。指挥士兵在埃兰卡身上搜索各种魔法物品和饰物。

老法师似乎意识到事情的转机已经到来,配合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四个闪烁着魔力微光的戒指,一个深蓝色的金属手环,还有一条用普通亚麻绳穿起的颈链。那条颈链的吊坠,是一个木质的十字架,做工非常的简单,就是两条墨绿色的木条,中间用秘银的交叉环扣固定而成。

士兵把这些物件放到桌上,拿德列皇帝一件一件的仔细观察,然后全部收进了怀中的口袋。

“把埃兰卡大法师带到后面的监守室去,不要伤到他,等下我要亲自和他谈话。”挥手让卫兵带走了老法师。拿德列皇帝对拜罗大公爵说,“我们现在先去见见那几个人,说不定马上就可以证实我们的猜测是否真实。”

“可是,如果真的有阴谋存在,您这样去会见他们,可能会面临危险。”

“既然那个克恩斯拥有那样恐怖的力量,见不见都是一样的危险,他们如果真要下手,昨晚的宴会应该才是最好的机会。” 拿德列皇帝转身朝会客室走去。

“是的。”拜罗大公爵跟在皇帝的身后,走出了小议事厅。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脸上布满了沮丧和怨毒的神情。

走在前面的拿德列皇帝,却没有心情关注身后的大公爵,他的左手,在怀里暗暗的握住了那个简陋的木质十字架,心中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天啊,埃兰卡,怎么会是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让我知道?”

暗流涌动的王朝,当阴谋成为每个人都惧怕加诸于自己的身上,却又热衷与对别人施展的手段时。命运,总是喜欢作弄每一个自以为聪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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