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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转身的背影(下)

“每个人心中,都居住着妖魔。有的人,是忿怒;有的人,是嫉妒;有的人,是贪婪;有的人,是荒淫。即使苦修者,也不会例外。只不过他们心中的妖魔,包裹着圣洁的壳套,它的名字,叫做‘狂信’。”

写下这段话的人,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位反对宗教的大贤者。这位贤者的结局,自然是成为了他所描述的那个名叫“狂信”之妖魔的食粮。他被神殿宣布为“异端者”和“渎神者”。之后以“神罚”的借口,被绑上了火刑架。

在“狂信”这个妖魔面前,似乎一切都能以“信仰”作为暴行的合理理由,即使亲情和友谊,也都会被一概视为食粮。

“克恩斯,我问你,刚才在塔顶和你发生冲突的,是不是吾神索雷斯和司掌死亡的女神笛里丝?”艾斯的语气,如审问一般的严厉。

“的确是他们。”克恩斯丝毫没有畏惧,直视着艾斯,“可是那又怎么样?”

“逆神者!”艾斯举起了手中的直剑,厉声宣判到,“与吾神悖逆为死罪!”

克恩斯转开视线,看向德伦,似乎在朝年轻的神骑士发问一般的,轻声说道:“是死罪吗?”

德伦垂下了头,浑身的圣炎激烈的颤抖着,可是他始终没能回答克恩斯的问题。

“接受制裁吧,逆神者!”艾斯丝毫不理会德伦的犹豫,身后的光翼一振,朝克恩斯突进过来,手中的直剑,对准了年轻法师的咽喉。

“为了所谓的信仰,即使是同伴,也能冷酷无情的挥动杀戮之剑吗?”克恩斯朝着艾斯轻轻的举起右手,“即使赌上性命,也要维护那些神祗的虚荣吗?信仰难道比生命更重要吗?”

回答他的,是撕裂空气的森寒剑光,撞击在布满了苍蓝色雷电的魔法屏障上,发出了剧烈的爆音。

艾斯的面孔扭曲了,仿佛眼前的克恩斯,就是自己的死敌一般。浑身爆发出刺目的蔚蓝色光芒,冰寒的气流,疯狂的侵蚀着克恩斯的魔法屏障,一环又一环苍白的冰晶环,朝周遭扩散开来。

苍蓝色的雷电,撕碎着不断覆盖过来的冰霜,直剑和魔法屏障抵触的地方,迸发着绚丽的絮乱闪光。

独臂死死的挺着剑锋,艾斯怒睁的眼瞳中,布满了蓝色的纹线和血丝。额头上,信仰的纹章如火炎般的燃烧着,无数膨胀起来的血管,交错着穿过面颊和脖颈,把力量一直传递到手腕。

“唉......”克恩斯叹了口气,看着那狰狞恐怖的表情,堆积在艾斯异常俊美的面容间,年轻的法师心里翻腾着无法诉说的苦涩,最后,全都变成了无奈和悲哀。

远处的德伦,缓缓的把骑士剑,也指向了克恩斯,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只是蠕动着嘴唇,没能发出声音。剑锋上的光焰,愈发明亮起来。

看着德伦的举动,克恩斯心中的苦闷和悲凉,刹那间到达了顶点,一股无由的怒火骤然升腾起来,便对着面前的艾斯倾泻过去。克恩斯摊开的右手猛然握成了拳头,朝着第四神骑士的胸膛,虚击出去。

那在身边静静漂浮着的银色短权杖,呼应着克恩斯的举动,发出了一道柔和的淡金色星光之岚。

无声无息的,却又根本无法抗拒的,撞击在艾斯的胸口上。

在所有注视者的眼中,一切发生的那么缓慢清晰,可以却让人根本无法产生躲避或者抵抗的意识。

蕴含着无数星光的激流,撞击在艾斯的胸甲上,那金属质地的胸甲,如烟花一般的爆碎开来。第四神骑士整个身体抛飞出去,脱手跌落的直剑,也随着化作了一蓬散乱的流萤。

仿佛直接击中了灵魂一般的,并没有预料中的鲜血,从口鼻中溅射出来。而是乳白色的稠密圣光,从艾斯张开的口中喷出,如血液一般的在空中飞舞。

额头上的信仰纹章,在魔力的激流中,无助的溃散了。纹章两侧和艾斯的身后,那蔚蓝色的光翼,如同从飞鸟身上被蛮横的撕扯下来一般,凄美的飞坠着,转而熄灭在虚空中。

“艾斯大人!”德伦呼喊着,接住了艾斯跌落的身躯。

第四神骑士的信仰之源,被克恩斯从灵魂中直接抹杀了。艾斯从此,便跟普通的人族男子没有任何区别。要恢复神骑士的力量,就只能耗费无数的时光,重新苦修了。

原本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年纪的艾斯,此刻仿佛呼吸间便渡过了数十年的光阴,皱纹如魔法一般的在面颊和颈间浮现出来,须发被秋风吹拂似的,变得干枯凋敝。

整个面容浮现出一片焦黄的颜色,连呼吸都虚弱不堪。

灵魂之火摇曳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克恩斯,你!”德伦咬着牙,对克恩斯厉声呼喝着,“你竟然对艾斯大人做了这么残忍的事情!”

德伦眼中的怒火,烧灼着年轻法师的心,克恩斯似乎听见了那友谊破碎的凄声。

......

“嘿,我是德伦.肯伊西德,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在寻找一起冒险的伙伴!”

“为什么魔法师都是怪怪的?不过似乎法师脾气越怪,实力就越强!”

“克恩斯.玛诺。”

“呃……很高兴认识你”

“但是我没兴趣冒险,对不起。”

“是一次很让人期待的冒险!虽然路途上有一点危险!我要去的是……”

......

相逢那一刻的话语,在耳边重现,令年轻的法师一瞬间呆住了。

德伦朝着克恩斯,忽然抛出了手中的骑士剑。虽然那剑上,升腾的神圣光焰早已被年轻神骑士的泪水浇灭,可是锋利的剑刃,依旧足以穿透克恩斯那单薄的身躯。

似乎根本看不见那破空飞来的剑锋,克恩斯呆呆的立在空中,眼神里凝固着一片空洞。

巨大的黑色巨龙,挡在了克恩斯的面前,奋力甩动尾部,扫开了几乎要刺入克恩斯胸膛的骑士剑。

一片猩红温热的龙血,从沙门牵扯撕裂的伤口中洒出,溅在克恩斯的脸上。

“我又做错了吗?”

如同从噩梦中惊醒,带着满脸的血污,克恩斯对着德伦大声的喊道,“难道我又错了吗?”

沙门看着克恩斯,没有说话。艾弥丽看着克恩斯,也没有说话。远处的德伦抱着昏迷的艾斯,竟然也没有回答。

除了风声,和喘息声。整个空间一瞬间沉默了。

“愚蠢的神祗们,他们自以为睿智的导演了一幕可笑闹剧!”漆黑的殿堂中,传来了恶意的嘲讽声,“其结局,必将是把诸神卷进又一次暗淡的黄昏!”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我们期望的方向发展呢!我的陛下,我们踏上舞台的时刻,已经很近了。”

“我亲爱的娄塔斯老朋友,你听见了吗,属于我们的序章,已经奏响了!”

仿佛听得见那黑暗中的奚落,沉思的殿堂中,气氛凝重。

“我们都被命运作弄了!这是一次错误!”索雷斯那威严的声音,带着鲜明的懊悔和恼怒。

“伟大的吾神,那我们将如何挽救?”

“挽救?已经无法挽救!”索雷斯几乎是在吼叫,“司掌限界的安,立刻在通向神域的路径上,张开最高的封印!”

“遵命!吾神!”一道圣光从殿堂中浮起,朝着神域的边缘投射而去。

“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旁观!让星星按照命运安排好的轨迹运行下去吧!”索雷斯的金色眼瞳,带着无奈的眼神闭合了,“所有神祗,在没有我的允许下,不得降下任何神喻!更不允许任何方式的降临!”

恢复沉寂的殿堂中,失去了以往的安闲,徜徉的乳白色雾气,如涡流一般的,在没有边际的空间中,回旋冲突着。

克恩斯轻轻一挥手,一团白色的光芒,从塔顶飞射下来,悬停在德伦的面前。

“这块物质可以修复‘裁罪之剑’和信仰套装,拿去找矮人族的工匠吧,他们知道如何铸炼。”克恩斯缓缓的转过身。

“再见了,德伦.肯伊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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