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坐在台阶上,冲远处喊道:“她走了,你还不出来吗?”
繁花处响起一阵尴尬的笑声,“我也是刚到的。”
秦雪也不点破,“有事吗?”
武敦儒憨憨一笑,从锦簇中出来,拍了怕头上的落花,颇有些羡慕的瞧着秦雪,“要是芙妹能这么和我坐着说会儿话,我武敦儒这辈子也就值了。”
“坐吧。”秦雪拍了拍郭芙刚刚坐的地方。
武敦儒坐了下来,兀自叹道:“唉,我要是能有你一半聪明,或许芙妹她..”武敦儒将头埋在膝盖间,哽咽道:“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可是生活还是被我搞的一团糟,武功不好,就连帮师娘处理账本都会出错..”
“听芙儿说你要去大理?”秦雪打断道。
“嗯。”武敦儒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修文一个月前已经出去了,包袱我也都收拾好了,给师傅师娘也打过招呼了,婚礼一结束就走。”
“这样也好。”秦雪盯着落日,“经的事情多了,许就看淡了今日这些事,见的姑娘多了,也就不觉得郭芙有什么难舍的了。”
“也许吧。”武敦儒吁道:“姑娘是不想了,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江湖上闯出大大的名声,日后芙妹给她的孩子说的时候,说他不仅有一个好爹爹,还有一个好伯伯。也不枉师傅的一番苦心教导。”
秦雪盘起双腿,在台阶上躺了下来,小龙女清丽的容颜倒映在他的眼眸里,淡淡一笑,道:“郭大哥他或许是合格的武者,合格的丈夫,合格的父亲,但却不是合格的师傅。”
武敦儒正要开口,秦雪又打断道:“你别生气,他毕竟是我义兄,我不是在贬低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真的不适合教徒弟。”
“你..”武敦儒有些生气。
“武兄最擅长的功夫是什么?”秦雪问道。
“落英神剑掌。”武敦儒没好气道。
“哦,郭芙也最喜欢这招了,那我们就说说落英神剑掌吧。”秦雪道。
“说?”武敦儒也学着他的样子在台阶上躺了下来,“武功也能说?”
“能说,怎么不能说?”秦雪将武敦儒的脑袋扳向另一边,“不要看睡着的那位姑娘,非礼勿视懂不?”
“哦,哦!”武敦儒忙转过头去,“怎么说啊?”
“大凡武功,名字便能决定其核心,比如降龙十八掌,一听就是刚猛绝伦的掌法,比如一阳指,肯定也走的是刚猛一类的路子。再说说黄岛主的落英神剑掌,单从名字上看,武兄能想到什么?”
武敦儒闭上眼睛,沉思道:“落花吧,毕竟是落英神剑掌!”
“嗯,对的,还有吗?”
“还有剑?”武敦儒不确定道。
“剑掌剑掌,肯定是有剑的了,还有吗?”
“还有吗?”武敦儒疑道,“单从名字上看就只有这么多了啊?”
“接下来就是说武功的第二个层次了。落花落花,花为何而落?剑掌剑掌,为什么以掌作剑?花落是因为秋天到了自然衰败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为什么又单以掌作剑,为什么不以掌作刀矛棍?”
“这个,我想想啊。”武敦儒沉默了一会儿,“这门武功的第一式是‘夜来风雨’,那花落自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了,至于剑掌,我却不知道了。”
“和个人喜好有关吧,想必黄岛主早些年受了儒家剑乃君子之器之说的影响。可能他觉得刀枪棍棒太俗气了。”秦雪道接着道,“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落花因风雨而起,那么这第一招夜来风雨便是这门武学最精要的所在,没有这一招就不会有后来的起承转合,第二式的名字我不知道,但看那招式的意思应该是夜来的风雨在拍打花树。”
“对极对极。”武敦儒拍手叫道,“第二招的名字正是雨打蕉叶,按这个思路来看,第三式的落英缤纷就是风雨拍落满树繁华了,第四式的乱花迷眼就是要扰乱对手的视线,春泥护花是回防,花香袭人是攻击..”
“好了好了。”秦雪打断了他的唠叨,“思路对了就行了,习武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先从招式学起,等精通了,招式的真义自然也就明了,你师傅就走的是这种路子。另一种便是先去了解武学的内涵,由内涵再到招式,你再打一套此掌法试试,看看和你以前有什么不同?”
“嗳。”武敦儒大喝一声,声音里满是信心。
“喂,小声点,不要吵着别人睡觉,落英神剑掌是掌法,又不是狮子吼。”秦雪嘘道。
“知道了,知道了。”武敦儒静默了下来,耍了一趟拳。虽说没有师傅的那么纯熟,但却没了以往的生涩凝滞。
“怎么样?”
“很好!”武敦儒瞧着自己的双手,“招式间流畅多了,所有的招式仿佛都像有了生命般,不再是我往出使,倒像是它们自己一个个的往出跑似的,到了下一招该用什么招,脑子里想也不用想,手上就使出来了,这种感觉就像,就像水往低处流,太阳从东边升起,一切,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了!”
“恭喜武兄开窍!”秦雪站起身来抱拳道。
“谢师傅指点!”武敦儒纳头便拜。
秦雪知他本性纯良,也没阻止,待他拜了三拜,起身后方道:“既然你喊了声师傅,又拜了三拜,那我便多问一句,落英神剑掌,你还能想到什么?不用急着回答,慢慢想,想通了就通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晚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秦雪叫醒小龙女,一同回了后院的那间木屋。
武敦儒却仍站在亭子里,喃喃道:“到底还有些什么,到底还有些什么..”
令秦雪没想到的是,他今日的一番话,成就了后来的一代儒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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