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一股全所未有的失落感袭上了他的心头,带着无比心酸之意,竟令他泪流满面。
“幻像,一切都是幻像。”他恍惚失去了魂魄一般,喃喃道:“对,一切都是幻像,一切都不是真的。”
“可是,可是为什么一切都这么熟悉,这里是哪里,她又是谁。”
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心中莫名的痛苦,使得他忽然又站起来,仰天大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竟是变得浮燥无比,简直就想抓狂一样的难受。
突然之间,一阵琴声幽幽传来。
琴声如梦,时而缥缈,时而清晰,时而轻柔,时而高昂,低时如清澈水流,如竹林微风,高时如大海波涛,条尽心间的万般尘扰。
这是一首安抚人浮燥心情的曲子,同时也是一首令沈遗风无比熟悉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曲子。
琴声令沈遗风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他也在不知不觉间,自怀中取出了竹萧,与琴对曲。
初时,琴萧结合,宛如天籁,给人一种身在梦幻中的感觉,但是,琴声却在悄悄中转变了音律,幽幽泣泣,十分凄凉。
萧声为了附和,也跟着变得低沉而萧瑟,直令沈遗风心神黯然,仿佛魂魄离体,独剩下一具空壳,根本不知世间喜怒哀乐。
泪水流了一遍又一遍,沈遗风的心如被针刺,酸楚莫名,疼痛莫名,那双明亮的眸子也渐渐变得黯淡无光,那样一种哀伤的神色,直叫人心疼无比。
那些快乐的过往,那些坎坷的悲伤,如此交织,如此残忍。
不知何时,琴声忽然又是一变,声调高昂,犹如洪流决堤,犹如九天银河之水一齐倾下,奔腾咆哮,千军万马,剑影刀光,鲜血如雨,血流成河,戾气与杀戮,冲天弥漫,将整个天地笼罩,窒息的压迫感,使得人怎么也难以喘息。
沈遗风脸色刷的一下苍白起来,片刻间,即变得没有了一丝血色,体内隐有一股强大无匹,仿佛可以毁灭整个天地般的绝强煞气正在蠢蠢欲动,似乎想要突破某种力量的封锁,然后冲出来,将他整个人淹没,令他变成嗜血的恶魔,屠尽苍生的死神。
沈遗风最后的一缕意识正在逐步消失,但就在这关键时刻,他发现了什么,猛然催动一身霸道无比的天灵之气,吹出了天魔咒音,对抗着那诡异的琴声。
当他的天魔咒一直施展到第四重的寂灭之境时,那琴声猛然嘎止,但最后那一缕淡淡琴音,却久经不息地弥留在了沈遗风心间,久久不敢散去,隐约听来,这最后的一缕琴音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杀伐意,有的,是一种无法诉说得清的深深执念,仿佛某个心爱的女子在诉说着他不懂的哀伤。
琴声止时,萧声也很快停止了下来,沈遗风神情呆讷,抬头凝望着四周景色,却赫然发现,之前的那好大的一片竹林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水上的木楼,前方水波荡漾,涟漪阵阵,轻风徐徐,一片淡淡的祥和景致。
沈遗风拼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幻像,要镇定,要冷静,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个温柔而慈祥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遗风……”
听见这个声音,沈遗风全身一颤,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像,但他心里却也莫名期待着想要看一看对方。
可惜,他转过身,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不过,虚无中,却有一个缥缥缈缈的声音在说:“孩子,你还好吗?”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沈遗风朝虚无中问。
“我是你师娘啊,你不认识我了么?”
“师娘,师娘……”沈遗风脸色一变,道:“你是师娘,为什么我没有印象,你为什么不出来让我见见?”
“因为你心里想不起我的样子,只记得我的声音啊。”
“你在说什么,我、我不懂。”
“哼。”突然,虚无中,又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威严声音:“遗风,那你还记得我吗?”
沈遗风猛然退了数步,原地打转,四下张目,这个男人的声音也十分熟悉,隐隐听来,他令他莫名的有些害怕和紧张,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面对自己严厉的父亲,简直就有种想要朝声下跪的感觉。
“你、你又是谁?”
“我是你师傅……”
“师傅,师傅……”沈遗风忽然觉得头好疼,口中一直重复念着“师傅、师娘。”
“小师弟,小师弟还记得我吗?”
“小师弟。”
“小师弟……”
“遗风!”
“你们,你们又是谁?”沈遗风忽然大声吼了起来:“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我这么熟悉你们的声音却一点也想不起你们是谁……”
“遗风……”
“小师弟。”
“你怎么连我们都不记得了。”
“是啊,我是你大师兄高汉水啊。”
“我是二师兄金元宝。”
“我是三师兄莫祖仆。”
“我是师姐呀……”
“……”
一种熟悉,一种温暖,因为全部失去,化为刀,化为剑,穿透沈遗风的灵魂,穿透他的心脏,千疮百孔,非人之痛,无人能懂,无人能懂!
面对眼前一幕幕熟悉场景,耳畔传来一声声转为断肠的呼唤,沈遗风再也无法承受得了了,猛然转身飞出木楼,不要命地狂奔起来,撕心裂肺般的大声嘶吼。一直跑,一直跑,四周的景色,也在不断变更,听见了好多熟悉的声音,如冤魂缠身,口中言语,均都变得如怨似泣,而他,始终看不见任何一个人。
他所看见/所听见的一切的一切,都给予他一种无比熟悉之感,然而,在短暂的熟悉过后,一切均变得陌生而可怖,所有快乐的场景也都变得凄厉阴森起来。
转眼时光如梦,物还似,人早已非!
是谁,在往故的画面里,留下那永恒不灭的故事。
又是谁,与我若远若近、缥缈如梦如烟。
还有谁,伴我往生不弃、共渡坎坷未来。
那不灭的执念,到底是在等待着什么?
那永恒的痴缠,是否天荒地老也永不分离?
他拼命地去想过去的事情,可是最终却导致头痛无比,浮燥莫名,体内的血煞力量也变得暴燥无比,似欲突破封印,重新将他变回嗜血的恶魔!
狂奔之中,沈遗风内心那种莫名悲愤的心绪,使得他几欲拔剑自刎。
他是一个失忆之人,也就是说,他根本不该有任何记忆。
而他所听见、所看见、的一切幻像,却均是他往故前尘中的那些点点滴滴、最重要的画面,这些画面早已深深地镂刻在了他的魂魄深处,所以,即使他没有了记忆,却依旧能在幻壁中看见……
可是,冥冥之中,那些快乐似乎都已经离他而去,所以,均都化为恐惧的画面与怨幽的泣语,宛如九幽来的索魂魔鬼!
他如此狂奔,仿佛越级了时间的极限,耳旁风声渐狂,视线逐渐模糊,大脑意识渐渐转为空白一片!
当他的大脑意识完全空白后片之时,猛然间,他刹住了身形,一双眼睛化为赤红一片,其内充满残暴与杀戮及邪恶的妖光,十分惊人,周身血焰腾腾,眉心一朵血色莲花如隐似现,散发着冲天魔力,使得他体外旋风大作,戾气冲天!
骤然间,九天之上,风云大变,惊雷电闪!
这一瞬间,沈遗风整个人虚空静立,似已石化,宛如一座万载寒川一般的冰冷,他体内祭天血令与诛天剑内的血煞之气,正以汹涌巨力,一阵一阵地冲击着被飘摇子封印的结界!
那血煞力量的狂暴,使得飘摇子在封印沈遗风体内血煞真元时所留在他体内的《玄阴真气》逐渐变得虚弱起来,但就在这时,沈遗风自己所拥有的乾坤无极以及天珠道法所修炼而来的真元也自动汇聚成流,与玄阴真气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共同对抗着那股惊人的血煞力量!
祭天血令与诛天剑受这三股力量的顽强抵抗,气势大降,却又极不心甘,特别是祭天血令,经数千年精血淬炼的它,早已是邪恶类法宝中的最中之最,同时、它残暴无比的凶煞灵性也使得它比诛天剑要更加凶猛一些,被封印在沈遗风体内,自然不甘屈服,此时趁沈遗风心魔已生之际再不逃出,恐怕以后又不知要等到何年月了。
所以,在此关键时刻,它忽然放射出惊人力量,将诛天剑给吸了过去,竟是欲与之溶合一体,从而使得两股惊人的血煞力量合而为一,那样,它便有信心突破封印,逃脱生天了。
诛天剑知道祭天血令的企图后,剑身大震,发出惊人的嗡鸣之声,十分恐惧和愤怒,由于不甘被祭天血令所控,所以它也发出了最强大的血煞力量,与其进行着一场疯狂的煞气比拼!
然而,两者之间的溶合之势却已势在必行,且正在进行之中,现在它们斗的,是谁来成为这两股力量的主导权!
沈遗风体外血光骤然爆涨,冲天戾气,使得九天亦为之震怒,猛然划现无数银蛇匹练,黑云滚滚,狂风怒作!
感应到了诛天剑与祭天血令之间的溶合,沈遗风体内那股亦正亦邪的天珠真气忽然也疯狂地吞噬着另外两股正义力量‘玄阴真气’与‘乾坤无级’!
乾坤无极与天珠道法之间,有着深远渊源,所以,这两者的溶合进行得非常顺利,乾坤无极几如流水,而天珠道法便是大海,流水奔腾入海,很快便被天珠道法制服,成为一种混合真元。
然而,玄阴真气由于也是天灵之气中的一种,与同是修炼灵天之气的天珠道法可谓各有千秋,所以,两者之间产生了剧烈磨擦,不过,斗了片刻,天珠道法似乎更胜两筹,很快,玄阴真气便化为洪流,归于大海!
天珠道法乃万宗之源,向来尊贵而高傲,不屑与其它法门溶合,在此情况之下,实则上也是被逼于无奈,不得不溶合其它两股力量方才有实力对抗血煞真元!
天珠道法的强横霸道,是沈遗风始料未及的,然而,就当天珠道法将三种力量合二为一之时,诛天剑也被祭天血令打败,被其强形控制,且溶合为了一体,变成了一块拥有惊天煞气的令牌,令牌的正面是一个令字,反面则成为了诛天剑的图形!
由于天珠道法在溶合时,不具备封印之力,所以,祭天血令便在与诛天剑成功溶合后的一刹那,一举突破封印,与天珠真气在沈遗风体内进行着一场惊天动地的恐怖的主导权争夺战!
时间缓慢地流逝,血令与混合而成的古怪真元斗得难分难解之际,沈遗风的身体也忽大忽小,时凸时凹,面目因扭曲而狰狞,身体时不时地为之抽搐,眼中流下血色的眼泪,口中发出一阵又一阵野兽一般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大吼之声,其之痛苦,简直无有任何言语所能形容得清了,几乎随时都有爆体而亡的危机!
为了减轻体内两股神秘力量带来的非人之痛,沈遗风紧握痴情剑,朝四周疯狂地大劈大砍起来,剑光万丈,剑气纵横,空气撕裂,传来惊人的尖啸之声,九天之上亦为之风云色变,惊雷连连!
此时的沈遗风正处于正邪交界点,一边是震惊天地的血煞力量,一边是至尊至霸的天灵之力,这两股力量宛如水火,均是狂暴无比,然而,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更糟糕的是,只怕这两股力量还未分出胜负,沈遗风便已率先爆体而亡了!
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早已注定了些什么。
沈遗风虽然因那两股力量的交战而痛苦不堪,不过,那两股力量交撞时所导致的强大冲击力,却也正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体内的奇经八脉,打通了无数要塞的血穴不说,无数毛细血管也都被放大了好几倍。
一个人的血管被放大,便如容积一样,可以存放更多的东西了。
也就是说,如果沈遗风原先的真元呈现饱满状态、便会出现瓶颈,因此也很难再有较大的修为提升了。然而,当他身体内的各个真气通道被放大以后,他的真元容积便也会随之增大,然后他原本饱满的空间也会腾出更多的位置出来,这样,对于一个人的修为便可以事半功倍!
虽然这是件好事,不过,祭天血令与那三合为一的古怪真元却并不是省油的灯,它们战交时产生的巨大力量,绝非沈遗风的身体可以承受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