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起!”
乐队指挥者举起指挥棒,乐声奏响。
这是一首很深沉动人的乐曲,名字叫《维恩,请别为我哭泣》。
卡伦很喜欢这首曲子的旋律,也正因为喜欢,所以心里才不免觉得可惜,这首几百年前音乐家德尔门斯专门为王室谱写的曲子,在历史长河中,呈现出了另一种状态;
估计,女王格洛丽亚三世在码头里陪完雷卡尔伯爵后,回到王宫里会一边抹着泪一边听着这首曲子吧。
画风这一变,
原本深沉中带着雄壮的曲风,在脑海中却产生了“婉转幽怨”的气息。
曲子和衣服一样,看风格看款式,但更重要的,还是看人。
当然,在维恩国内普通市民眼里,王室以及女王陛下依旧是他们爱戴的对象,或许,这就是距离产生美。
伴随着这首曲子,女王乘坐着王室特供款“钻石”轿车,进入了艾伦庄园,前后都有随从车辆陪护,这是一支规模很大的车队。
另外,王宫禁卫骑兵也开赴了进来,但卡伦看着他们骑马的样子,都有些为他们担心,生怕一不小心就摔下来。
就算是王宫和王室的门面工程,他们也是极为不合格的。
按照习俗,女王的车队自正门进入后,到古堡后面才停下。
女王下了车,九十五岁的她,老态是无法遮掩的。
只不过她涂抹上了很多的粉,所以在记者照相机以及现如今的照片画质下,维恩的媒体还能继续吹着他们的女王依旧年轻。
可卡伦分明看见了女王手腕上和脖子上的老人斑。
老安德森亲自去迎接女王,然后,由贝德先生代替他去对女王进行搀扶。
女王以一种老年人顽皮的姿态,轻轻推开了贝德先生的手,转而道:
“让你女儿来搀扶我。”
今日穿着黑色正装的尤妮丝走了过来,搀扶住女王。
女王伸手在尤妮丝手背上拍了拍,道:“许久不见,你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陛下也是越来越年轻了呢。”
“呵呵。”
女王笑了起来,在尤妮丝的搀扶下,走进了古堡。
卡伦则以艾伦家普通子弟的身份,跟着自己的两个大舅哥一起往前走,在打量女王的同时,卡伦还在打量着女王身边的那些随从。
他们中,肯定有家族信仰体系者,甚至是教会的信徒。
进入古堡后,女王在客厅里坐了下来,她开始喝水。
所有人都在旁边等着,艾伦古堡内的男仆女仆脸上都洋溢着与有荣焉的神情。
还好普洱现在不在这里,否则它肯定会感慨:落魄了啊,落魄了啊。
再极端点,普洱甚至可能会嘲讽:一个格洛丽亚家的妓女上门了,有什么好值得隆重与自豪的?
女王开始在客厅里接见艾伦家族的核心子弟;
同时,女王的生活主管开始吩咐随行的王宫仆人将女王的起居用品送上楼去安置,在交接时,得知女王今晚的卧房所在是艾伦家族的三楼主卧后,生活主管还是微微有些惊讶的;
因为根据王室记载,历代女王都没少拜访过艾伦庄园,也经常下榻留宿,但艾伦家从未让出过自己的族长主卧。
不过,惊讶只是暂时的,毕竟如今正不断落魄的艾伦家族,只能在王室面前不断地放低自己的姿态了。
其实,主卧是卡伦故意腾让出来的。
老安德森还劝说过卡伦不必如此,但卡伦还是坚持要这样。
因为艾伦古堡内最安全的两个地方,一个是族长书房,另一个就是族长卧室。
但从另一个角度,也就是从卡伦上一次的经历来看,最安全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坚固的囚笼。
普洱已经重新熟悉了自家的阵法,等到晚上女王陛下就寝后,就能将她“安顿”在里面;
到时候,再由卡伦唤醒雷卡尔伯爵,去由他来解决这段孽缘遗债。
老安德森坐在女王旁边,贝德带着妻子詹妮、麦克带着妻子丽萨去向女王见礼。
女王宽慰了几句坐在轮椅上的麦克,但卡伦留意到了站在女王身后的那位老侍女着重看了几眼麦克。
哦,是察觉到麦克体内的问题解决了么?
接下来,是更小一辈的子弟上前了,卡伦的两个大舅哥以及麦克的儿子与女儿纷纷上去见过女王,同时接过女王赏赐下来的礼物。
女王赏赐给尤妮丝的礼物最贵重,是一串珍珠项链。
一套“做客”流程走完,女王也歇息了一下,之后,女王起身,在尤妮丝的继续搀扶下,走出古堡大门,向演艺厅走去。
这不是一段很长的路,但对于女王而言,却很累。
其实演艺厅的位置就在艾伦庄园入口处,如果女王直接在门口下车的话,可以直接去哀悼自己的曾孙子;
但很显然,规矩与礼仪,可比死人重要得多。
接下来卡伦就没有再跟着去了,过过眼瘾看过了女王陛下的尊容就已经足够。
不过,让卡伦有些意外的是,朱迪雅并未跟随过来。
这也很好理解,女王这次过来,不仅约克亲王也没跟来,连其他近亲王室也一个都没来,因为他们如果来了,晚上要不要陪女王一起下榻留宿艾伦庄园?
这样的话,岂不是就要被误伤了?
只是,卡伦觉得朱迪雅应该还是会偷偷地来,因为她做梦都想见到自己的血脉传承者,也就是她口中的父亲——雷卡尔伯爵。
女王在演艺厅里看完自己曾孙遗体后,老安德森就安排了“晚餐”,哪怕现在才下午。
女王本人由老安德森带着艾伦家族核心人员作陪,女王随从队伍则由其管家们专门负责招待。
餐后,女王的生活官说女王因哀思过重导致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要提前安排女王进行休息。
女王休息,意味着接下来到晚上就没有其他活动了。
各大报社的记者们先行离开,第二批离开的是一些随行的官员以及其他前来哀悼的宾客。
到黄昏时,亨利亲王的哀悼会正式结束,艾伦庄园内,几乎就只剩下了艾伦庄园的人以及女王的随行仆从。
老安德森也从招待女王陛下的忙碌工作中脱离出来,他这一把年纪,真的是有些操劳不动了。
既然女王已经提早休息,他也打算躺一躺,所以,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以及几个管家吩咐了几句后,他就由自己的小儿子贝德搀扶着回到了房间。
老安德森在用情方面很专一,夫人过世后并未再娶,没发展什么情人,对庄园内的女仆也没什么兴趣,甚至在很多时候,他都不准女仆进自己的房间打扫;
以他的身份地位,过这样“清简”的生活,确实是很让人诧异,要知道,约克城里稍微有点积蓄的鳏夫在找保姆时很多也会要求能陪睡的。
只不过,他的这份“真情”在普洱那里并未得到什么印象加分;
事实上,普洱已经对这个家族感到绝望了:
老族长是个痴情种;
当代族长沉迷艺术创作,自己家族信仰体系不走,去信了邪教;
老大重信守诺,性格粗直;老二是个“武痴”,为了追随始祖的步伐,不惜将自己变成了个废人。
一定程度上,他们每个人都不能算坏人,甚至身上都有令人可以佩服的优点,可偏偏没有一个适合主管经营和带领家族重新崛起的人。
麦克本打算推动自己的轮椅离开的,但他看见自己的弟弟在搀扶着自己父亲进房间前,着重对他使了个眼色。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麦克还是跟着一起进来了。
“啪!”
当父子三人一起进了房间后,阿尔弗雷德打开了灯,原本有些昏暗的卧室在此时变得很是明亮。
原本挂在书房里的黑猫画像被摆放在了房间正中央,
在画像旁边,则摆着一张椅子,上面端坐着一只活的黑猫,它的打扮和画像中的黑猫一模一样。
“这……”
老安德森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一幕,
“这不是卡伦少爷带来的黑猫么,不合适怎么做的,不合适这么做的。”
在老安德森看来,这是卡伦的宠物在玩“模仿秀”;
还把书房里的始祖画像拆卸了下来进行类比搭配,这已经算是对艾伦家先祖的大不敬了。
但老安德森还是强忍着怒气,就算是对这只黑猫以及站在房间里的卡伦少爷男仆,也没有说出什么太重的话,只是说了几遍“不合适的”。
贝德先生仔细端详着这只黑猫,他是一名优秀的画师,所以看油画的视角和其他人不一样,油画很多时候只能传神,但一些细节方面也是会有着重保留的。
在那之前,贝德先生就觉得这只黑猫有些眼熟,现在,真的把二者放在一起仔细观察后发现,画中与现实的黑猫,它们在细节上竟然也是惊人的一致!
麦克咬了咬嘴唇,想骂,但忍住了,只是扭头看向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下一刻,
老安德森与麦克都惊讶地张开了嘴,就连贝德,也是面露惊愕之色;
因为这只坐在椅子上的黑猫,它竟然开口说话了;
它说道:
“你们真的是一群不争气到极点的后代;
现在,
你们终于成功地将你们的先祖们,给气醒了!”
……
天色渐暗;
艾伦古堡,三楼主卧。
女王坐在床边,衣服完全脱光;
此时的她,像是一根枯黄脱水的老玉米。
如果说那张脸,还能稍作遮掩的话,那么覆盖在衣服下面的身体其他部分,已经有些不能看了,如同用订书机固定上的一张张塑料纸袋。
老侍女拿着一个水杯,用一块小帕子,仔细地擦拭女王陛下的身体,清洗时,就将帕子放在水杯内挤压,然后继续擦拭。
擦完全身后,老侍女将帕子里的水全部挤入这小小水杯之中,随即又将水杯递送到女王面前,女王张开嘴,将自己的这杯洗澡水喝下。
老侍女在旁边面色不变,显然对这种事她早就习惯了。
女王喝完后,她准备帮女王穿衣服,却被女王伸手推开。
“衣服,今晚就不穿了。”
女王有些艰难地站起身,老侍女赶忙搀扶起她。
“难为你了,今晚,大概你得死了。”
“为陛下您献出一切,是我的荣耀。”
“嗯。”
女王走到了卧室墙边,那里摆放着好几口箱子,里面盛放的是女王的衣服和首饰,虽然女王肯定穿不了这么多,也更不可能佩戴这么多,但必要且充分的准备是必须的,她是王室的象征也是国家的象征,她的形象,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自从登基后,我第一次感到这么轻松,我的意思是,终于可以不穿这么考究的衣服也不用佩戴这么多繁复的首饰了。
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很开心,也很放松。”
“陛下理应得到一切,包括……自由。”
“对,是的,自由。”
女王抬起手,
老侍女上前,将面前的这口精致的箱子打开,里面放着的不是衣服,而是一个小女孩,她坐在箱子里,胸口处有一根紫色的钉子,将她钉在箱壁上。
朱迪雅有些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站在箱子外她法理上的曾祖母。
“我亲爱的孙女,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祖母只是觉得艾伦庄园内的家族信仰体系者段位太低了,数目也太少了。
虽然家族里那些老学究们研究出的结论是只需要艾伦家族的血脉作为它的血食,但肯定是灵性越高肥性越好,不是么?
所以啊,祖母担心万一不够怎么办?
这不正好,你觉醒的是艾伦家族信仰体系,而且还三级了。
所以这次啊,祖母就带上你了。
放心,如果这座庄园已经足够的话,祖母是不会伤害你的。
等祖母恢复了年轻,也恢复了自由,会牵着你的手去外面的草地上骑马玩好不好?
当然,如果不够了,那祖母就只能把你吃掉了,这是你作为格洛丽亚家族的成员,为家族,为王室,为维恩,为整个维恩的子民所应该做出的贡献,你,应该感到荣耀。”
女王伸手,轻轻摸了摸朱迪雅的脸;
朱迪雅的脸上,没有怨恨,也没有绝望,反而带着笑意。
女王也笑了,道:“这才对嘛,你已经感受到那种荣耀感了么?”
“是……的……”
身受重伤的朱迪雅昂起自己的脑袋:
“我已经……感受到……血脉的……沸腾……”
“好,很好,这才是格洛丽亚的优秀后人。
祖母向你保证,等祖母成功后,祖母会安排你成为下一代格洛丽亚女王,这是祖母对你忠诚和奉献的奖励。”
说完,女王转过身,老侍女搀扶着她回到了床边坐下。
而箱子里的朱迪雅,脸上则露出了狞笑。
“可以了。”女王说道。
“是,陛下。”
老侍女拿出了一个玻璃瓶,里面有一颗黑色的种子,上面冒着一点小绿芽,当把瓶塞打开时,一股诡异的芳香气味正快速地弥漫。
女王以一种极为崇敬的目光看着这颗种子,
发出了一声呻吟:
“年轻、自由……我来了!”
……
餐厅;
“可以了,手贴在这里,按照我刚刚的吩咐,把卧室的保护阵法提升到最高级,你会感到有些难受,也会咳出点血,但相信,你死不了的。”
“是,我明白,我会竭尽全力的,哪怕去死。”
老安德森不敢对此刻正坐在自己肩膀上的黑猫先祖有丝毫不敬,将自己的双手,贴在了橱柜角落里拉出的一个几乎固定在墙壁上的银质盘子上。
他的身上,家族信仰体系的气息开始升腾,然后全部输入这个盘子之中!
……
“开始吧。”
卡伦开口道。
“是,卡伦少爷。”坐在轮椅上的麦克,将自己的轮椅推到了海盗船墓碑前,用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掌,鲜血开始滴淌下去,卡伦不喊停,他就继续挤压着伤口让鲜血保持流出。
站在卡伦身边的贝德小声问道:“我……也可以么?”他想帮自己的哥哥分担一下。
卡伦摇了摇头,道:“你觉得你的先祖,会喜欢你鲜血里的味道么?”
贝德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没有再说话。
“阿尔弗雷德。”
“是,少爷!”
阿尔弗雷德从一个布置好的圆圈中站起,双眸泛起红色,同时,他身下的那个圈,也慢慢呈现出黑色,且在不断地扩张。
“初级……渲染!”
“汪!”
金毛在此时跳到了海盗船墓碑的顶端,将嘴里叼着的一张黑桃A扑克牌插在了海盗船的旗杆位置,这是不可缺少的仪式!
卡伦向前走出,站在了海盗船墓碑前。
他闭上了眼,这一刻,给人一种四周的风都随之静止的错觉;
他的脚下出现了一道道黑色锁链,在阿尔弗雷德渲染阵法的加持下,变得更为清晰;
他开始吟唱:
“驰骋大海的海盗之王啊,艾伦家族历史上骄傲的游子啊;
我以你后代族人鲜血为引,履行与你之前的约定;
给予你重新降临睁眼的机会,
让你可以亲眼见证如今艾伦家族的强盛与繁荣,目睹足以让你骄傲和自豪的后代子孙!
秩序——苏醒!”